[玄幻] 异瞳（06）
文 | 雒尘摩诘
第六章 雷霆
方生诚心想帮助张秀才，但这六十六两银实在让他难以承受，更别说将自己给搭进去。做小童？不就是与人为仆吗？就算他再认可眼前这个男人，再厉害，也不可能直接就把自己给卖了。
方生无奈，思索良久后长叹一口气，坦诚道：“是小生夸大了，望道长海涵。此事……不如作罢吧，希望没有打扰道长清修。”
归诚点头，方生作揖便要告辞。
当方生一脚跨出门槛的时候，归诚出声道：“并不是只有这一个法子。”
归诚是修道之人，既然有求上门，坐视不管也不是他的性子。
方生回过头，望着归诚，不知他是何意。如此一而再的卖关子，不免让方生生出一股恼意。
归诚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正色道：“有个方法，寻常人也可使用，但须你拿出最大的精力和诚意。”
“好！”方生寻觅了这么久，自然不会放过，果断地应下了。至于到底能不能成，只有试了才知道。
他没有忘再问一句：“道长需要什么？”
归诚略一思索，没有再提钱财，只道：“贫道在此还会逗留一段时日，此间，你与我做个跑腿小厮吧。”
方生这次没有拒绝。
“雷霆者，乃阴阳之枢机，号令万物之根本。故无有雷霆，则无以宰御三界。经中记载，持诵雷祖尊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便可度亡。”
归诚一派高人风范，方生看得眼眸发亮。他心中赞道，怪不得初见时觉得他儒雅又威严，原来真正的道人是这个模样。他再三诵读，记牢尊号，听完归诚的叮嘱后，施礼谢过他，才离开。
方生心中振奋，急切地想去找张秀才，不过他要先将需要的柴火砍完，送回家，再与方梨说一声，以免时间一长，让她担忧。
方生这个年纪的邻里同窗，都会在读私塾的同时，做些简单的活计，补贴家用。方生则没有，并不是他懒惰，相反，方生很勤快，无论是念书还是干活。只是，没有人愿意收他，不愿给自己的小店招惹是非。人们或许都是不怎么相信谣言的，可是，万一呢……
因此，当归诚要他做个跑腿的小厮时，他是十分欣喜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
夜半，张秀才来了，知晓方生有了新的法子大喜过望。
一人一鬼还是回到那棵老树下，夜深寂静，游魂徘徊，方生已然习惯了。他静下心神，闭目调息，让自己保持清明的状态。张秀才在一旁严阵以待，又怕自己的情绪过重，影响了方生的持诵。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方生慢慢念出了声响，他记得归诚道长说过，这不是一蹴而就的，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就在他专心地沉浸在持诵尊号的同时，归诚半躺在得玉居的小院的石阶上赏月。
“那个小子，不知能坚持多久。雷本是至阳，他那偏阴的体质估计有得受了……”归诚抿了口小酒，喃喃，“若是能有一个月，倒也能入眼收下……”
五日后。淅沥小雨，坊市中的小摊陆续地收摊回家。老韩刚庆幸卖完了最后一个包子，一个脑袋挤了过来。
“来五个包子！”
老韩拍着篮子，没有抬头：“真不巧，全卖完了。”
“怎么回事？某又不是没有银子？难不成在这小小的姑城，你们还看不起外乡人？”来人一阵训斥。
老韩不得不正眼去瞧他，只见眼前这个被雨淋湿的男子，一手挡雨，一手挎着包袱，对他怒目而视。
“卖完了！”老韩瞥了那人一眼，抖抖笼扇，示意他看清。
男子哼了一声，一边离去，一边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破地方？这雨看来又要下个没完……”
老韩“呸”了一声，收拾家当，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男子的来路上，归诚漫步在雨中，没有打伞，却显得惬意悠然。他刚从城南的药铺买了仅存的些许朱砂，要回得玉居。路过街口，想起方生，抬眼望向西城门。
那个小子，还在雨中。
归诚抬头望着天空中层峦叠嶂犹如山岳的云彩，良久喃喃：“雷雨将至，真是巧……”
方生从老树旁转移到断桥。现在是雨天，树下是不能待了，又为避免奇怪的事情发生，方生也不敢回到城里。断桥因为行脚僧的关系让他安心不少，他便在那儿扎了营。
持诵尊号，让方生口干舌燥，他舔去唇上的雨滴，一抹脸，望见已然疯魔的张秀才，摇头。
已经十日了，他本打定主意，若是再十日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便离去。可怎想，张秀才却先坚持不住，绝望而崩溃，嘶喊之声萦绕于耳。方生原来退却的心，被强逼了回来。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方生吼出声，顿觉清醒。
他回想那日归诚的话：“持诵尊号，驱祟辟邪，收魅伏妖，安宁魂魄，清静身心。高声唱念时，音若金石，声满天地。默持默念时，心亦不可散乱。”
方生有些懈怠，这话听着简单，做起来可真难啊。
他想起行脚僧在这断桥上如如不动的身影，原来那就是超度。他将湿漉漉的手伸进里衣擦净，又探向怀中的佛珠，摸了摸又放回原处。
方梨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方生了，她心中担忧，却还要故作笑容地去遮掩方生的行迹。自上回送回柴火后，方生还去了郁修先生那儿告假。这几日，郁修先生来问他的去处，这些日子又时晴时雨，让方梨忐忑不安。
这日，方梨借着上山拾柴，往西城门走去，还未到城门处，空中便炸响了惊雷。路上的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三三两两地加快了步伐。半刻，街上的行人便少了一半。方梨跟着为数不多的商贩，撑着纸伞走出城门。
方生这时心头一惊，又一喜，这是有应？他高声持诵，振奋心神。
方梨望见断桥边浑身湿淋淋的方生，不禁皱眉唤道：“阿生！”
方生抬眼惊诧：“姐，你怎么来了？”
“你可知都多少时日了，你是要我担心死吗？”方梨愤愤道，一边有放下一把纸伞和吃食。
方生笑了：“姐莫担心，我好得很，不出十日便可回家。”
方梨见他笑得坦然，胸有成竹的模样，劝告的话便没有说出口，只能不舍地离开。
这漫天的雷雨在归诚的意料之中，但两日之后，他却发现了异动。
天眼之内，飞虫走兽蠢动，天边紫雷翻涌，异于平时。
归诚心中一叹，天眼突破不足，只能看见这些。不过也够了，这样明显的异样，说明方生的持诵快要应验了。归诚放下杯盏，离开了得玉居。
若是真有高人在此，便能看见龙头人身的身影在天际隐现。它逐渐变化，裸露着胸腹，犹如力士，背部双翅，额前三目，左手执楔，右手执槌，仿佛下一刻就要敲击而下。
方生只见老树旁的张秀才周身的阴气逐渐消散，疯癫之态也慢慢平息。他由衷地舒了一口气，向老树跑去。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天际划过一道闪电。方生只觉眼前一道光亮，随即半个身子发麻，全身颤抖，逐渐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