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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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燕阳台上全是花,有月季,三角梅,茉莉,山茶。她喜欢养花,看着阳台一片花团锦簇的样子就开心。每天下班回家除了照顾好小龙就是在阳台浇水、修枝。小龙才三岁,他已经能叫出大部分花的名字了。
周末晚上,何燕在鞋柜里找了半天,找出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她的指甲上面镶着水钻,闪闪发光。她故意纹上粗粗的眼线,用上比肤色更深一度的眼影,这样眼角的小皱纹便看不出来。何燕知道她眼睛长得好看,大而深邃。为了突出眼睛,她刷上有拉长效果的睫毛膏。何燕把一切收拾妥当,换上大衣,拿上手包,关上了门。
关门的时候,何燕听到房里传来小龙的哭泣声,她停顿了一下,关上了门。
何燕走出电梯门,看到大堂中央有颗装饰华丽的圣诞树,胃部有一阵抽动。她还记得去年的今天,她和潘勇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那天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办证大厅结婚的队伍还挺长。一些情侣还带着圣诞帽。记得那天她办完手续匆匆出门,不想再看潘勇一眼。心里面空荡荡,又有一种解脱的轻松感觉。这一切结束的那么快,仿佛一瞬间。
何燕走出大堂,快步来到门口的公交站台。冷风吹过来,何燕裹紧了大衣。这是一件驼色的大衣,是她特意为今天准备的。她挑这件大衣,不光因为颜色很衬她,还因为这件衣服显得她成熟稳重。公交站台有一位妇女带着一个小男孩,男孩手里握着一个圣诞苹果。
去年圣诞,何燕也买了个苹果给儿子,把苹果交给儿子时,何燕蹲下身说;“妈妈和爸爸分开了,爸爸今天不会回家了。”“明天呢?”“明天也不会回家了。”“后天呢?“后天也不会,再后天也不会,永远都不会了。”她吼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马上她意识到自己错了,儿子才三岁,什么也不懂。她急忙用手擦敢脸上眼泪,挤出了一个笑容:“爸爸妈妈没有感情了,所以就分开了。爸爸有空会来看你的。”儿子点了点头,继续玩起了手里的玩具。
公交车到站了,何燕上车发现车厢很空。她靠窗坐下,窗外树上一闪一闪的彩灯,在提醒她这是个节日。到了酒吧,何燕挑了个角落坐下。这是间美式乡村酒吧,她知道这边的威士忌有点掺水,但价格比旁边那间要便宜。她来的有点早,酒吧里人不多。
“燕姐,今天怎么这么早。”酒吧服务生jenny过来了。“燕姐,我给你倒杯存在这边白兰地。”“Jenny, 不用了。我等朋友。”Jenny 笑了,“等哪个帅哥啊?是不是上次那个个子高高,蓝眼睛的?”“不是,等下人来了,别乱说啊!”“放心。”
过了一会,她等的人到了。她对着来人挤出了一丝笑容:“Hi,我叫 Amy。见到你很高兴。”她是用英文说的这句话。这是她能说的不多的英文。
“hi ,I’m Kris. I come from Boston. ” 对方个子很高,也很胖,头发有点灰白了。何燕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对方年龄不小了。接下来的谈话很尴尬。何燕英文有限,只能简单应付几句。对方一直滔滔不觉得介绍自己,她隐约听明白一点。对方是个退休的建筑师,62岁了,离过婚,有孩子,孩子在美国和澳洲。对方一直不停的在说话。何燕看着对方的嘴唇,思绪放空。想起了去年年初,她也在不停的追问潘勇:“那个女人是不是公司人事部的杜小梅?”“不是,你想多了,根本没有的事,就普通同事。”
想到这,何燕冷笑了一下。对方停下来,“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她使劲摇了摇头。“我有点不舒服,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她立刻叫过Jenny结账。快步走出了酒吧,留下了疑惑不解的Kris。
深夜酒吧外面的空气冰凉,门口的圣诞树点缀着灯光。街角有一伙男女在调笑。何燕抬头看了看天空,昏黄的月亮仿佛也在嘲笑她。她感到一阵阵愤怒,想狠狠地骂人。“贱人,去死吧!”何燕狠狠的吼了一声,在这空旷冷清的街上,连个回音都没有,只有天上那轮黄月,依旧静静地照着大地。
(二)
何燕是整个公司最后知道的。直到最后,她才明白为什么每次走进人事部办公室,整个办公室会突然安静。她才明白为什么公司总有一些人在她后面窃窃私语。原来,她早成了公司的笑料。看客们一刻也没有放过她。她就是最好的谈资。
离婚后,消息立刻传遍了办公室。“燕姐,还是分开好。我都替你不值得。那个杜小梅有什么好的,不知道潘总看中她什么?”同事小刘第一个跑过来。
她不想搭话。“嗯。”打字的手在颤抖。
何燕没办法堵住这些人的嘴。她迫切的想忘记过去。
这周末要加班,只能把儿子放在父母家。天气不好,一直下着雨。何燕坐59路再换乘12路,终于到了父母家。进门后,何燕换好鞋,用纸巾把鞋擦干净放好在门边。两只鞋放的工工整整。她知道,爸妈最讨厌东西乱七八糟。从小到大,何燕的东西必须工工整整,只要一点乱,母亲便会打骂。
“小龙,妈妈来了。”何燕走向客厅正再玩玩具的儿子。
还没有到客厅,何燕就听到母亲的怒吼:“你还知道回来!你心里还有你爸妈吗?你在外面都干了什么?这么大的事,你不和我们商量!”
何燕不作声,她知道解释也没有用。父母虽然是血缘上最亲近的人,但却是最不了解她的人。
何燕快步来到小龙面前:“小龙,妈妈回来了,我们回家吧。”
“妈妈,外婆问为什么爸爸没来。我说你们两个离婚了。”
“嗯,走吧,回去吧。”何燕拉着小龙往门口走去。
“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离了?”妈妈堵在门口,爸爸在旁边局促不安的站着。
“嗯,我和他离了,有一个多月了。”
“你气死我了。”妈妈扬手打了何燕一个耳光:“你走,你走就不要再把小龙送过来了,你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当初,就不同意你跟他。现在好了,出了事你忍一忍不就好了,非要去离。你这么大年纪,有什么事不能忍一忍就过了,你逞能,你偏要离。你以后能找到什么样的,你听到没有。”妈妈边骂边苦,一边不停的抽打何燕。爸爸在一旁拼命的阻拦。
何燕一股气憋在胸口,用力牵着小龙的手也不回往外飞奔。一口气奔回家,一进门,小龙怯怯的说:“妈妈,你把我的手捏疼了。”何燕低头一看,小龙的手掌被她攥得通红。何燕看着小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蹲下身抱着小龙,痛哭起来。
(三)
相亲见了各式各样的男人之后,何燕已经有点绝望了。以前的日子像慢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的在脑海里回放。她喜欢花,潘勇追她时送了一堆的花,那时整个办公室都弥漫着花的香味。离婚这段时间,何燕没有精力去照看,水也没怎么浇,有些娇气点的花都已经枯萎了,只有一盆盆月季还默默地开放。
何燕努力适应现在的日子。每天除了接送小龙上幼儿园,正常上下班之外,就是照顾阳台的花花草草。生活虽然单调却很确定。再也没有以前每日的争吵、冷战、哭泣,生活虽然单调但却轻松起来。
爸爸妈妈还是每天打电话过来。何燕看心情,有时接有时不接。父母让她去相亲,她就去,但结果总是不合适。父母的热情也淡了下去。母亲跑她这边越来越勤了,有时帮她打扫卫生,有时帮忙照顾小龙,毕竟还是心痛自己的女儿,但没有人再提潘勇。
前天上班时,小刘过来挤眉弄眼地说:“燕姐,潘总叫你去他办公室。”何燕疑惑地走进潘勇的办公室。
潘勇马上关上门,对何燕说;“你爸妈前两天到我那里闹了,说什么我对不起你!我把家里的房子给了你,儿子也归你了。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何燕脑子翁地一下,咬牙道:“你说呢?”
潘勇马上压低声音:“何燕,你不要太过分。我也知道当时是我不对,但我不想离婚。你看看我们公司,多少人在外面有小三小四的,那个老王天天都不回家,他老婆还不是天天伺候着。你非要离,非要离。你还指使你爸妈跑到我新买的房子里闹?你到底想怎么样?”
何燕冷笑了起来,气极了反而说不话。她狠狠的摔门出去,马上填写了一封离职书,丢给人事部。她决定不再在这家公司工作了,远离这个男人。
知道爸爸妈妈去潘勇那边闹之后,何燕也没有去责怪父母,她理解父母对这事情的反应,但内心有说不出的酸楚。在父母眼里,女人一旦离婚就没有了依靠,就会孤苦伶仃。何燕知道自己一定要过的更好父母才放心。
辞职后,何燕空闲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在何燕的精心照料下,一下子开的花团锦簇,整个阳台都热闹起来。何燕看着阳台开得正旺的白月季。几只蜜蜂在花朵之间飞来飞去,阳光洒在花瓣上,整个花朵都透明起来,闪闪发光。
“真美啊!”何燕心里默念:“多久没有注意到这花了?好像从知道潘勇出轨后,整个生活都黑暗了起来。”
何燕对着花,喃喃自语:“我怎么了?分开之后为什么一直要去相亲?我真的那么想再结婚吗?为了面子?为了钱?有谁规定女人就必须要结婚?我现在不结婚也过的挺好的。我有儿子,我有这一阳台的花,我有我的生活,我以前怎么就看不见这些呢?我要干点什么,我要为自己干点什么。”
何燕激动起来,她跑进卧室,打开抽屉拿出存折和计算器。“嗯,总共有五万块,这边50平米房租押二付一9000差不多,五组货架,第一批货从哪里进,去批发市场看看。”何燕一边算着,心里那个目标越来越清晰:“我不要相亲,我不要为了结婚结婚,我要自己做点事,我要开一家自己的花店,我要开一家花店!”
(四)
何燕立即行动起来,她跑遍了整个南城区。以前办公室的财务工作经验帮了她不少忙。她挑了好几个地方做比较,有些地方处在旺地,租金自然就贵。有些地方比较偏僻,租金是便宜,但人流太少,生意估计也不会好。权衡了很久,何燕决定选在新开发区的商业街。这边虽然现在人流不多,但发展的很快。最重要周边没有一家花店。
她风风火火的签下租约,购置货架,进了第一批货。所有一切安排妥当,选择在自己的生日8月10号开业了。这天是她的生日,她把开业的这天当成她重生的日子。漫长而幸苦的筹备工作,她看着花店一步步筹备到开业,感觉像当年怀孕一样,漫长而激动地等待。这个花店就像自己的孩子。她给这家花店取名:蒲公英。那个无论命运把它吹向哪里,都会生根发芽的花朵。
凭着何燕一直以来的养花经验,她伺弄的盆花总是开的异常鲜艳。何燕还喜欢摆弄花束,也有了一些心得。渐渐,一两个月,店里有了回头客。
“那盆秋海棠左边一点。西洋杜鹃开得不错放门口,杜鹃喜欢晒太阳。这盆蟹爪兰怎么能放外面,放里面架子上。啊呀呀!这盆小雏菊这样摆才好看嘛!”何燕一边指挥着送货小弟,一边自己前前后后的调整花盆。
“啊呀,这是燕姐,真不知道你还开起了花店。”杜小梅走了进来。
何燕抬起头,望着杜小梅,冷笑了起来:“你不去陪你的潘总,来我这里干嘛?”
杜小梅脸色隐隐变了一下:“对了,潘勇今天生日,我给他定束花。”杜小梅故意走到玫瑰前面停了下来;“就定一束红玫瑰吧,99朵,天长地就,怎么样?燕姐。”
何燕看着杜小梅,她不太明白杜小梅来这里的用意,向她示威?何燕现在和潘勇一个月也就因为孩子见一两次面,按理来说根本对杜小梅没有威胁。何燕对潘勇这样的男人,只有深深的失望。
何燕开始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红玫瑰不错,不过,潘勇更喜欢百合,你要不用百合配上玫瑰会更好。”
杜小梅没想到何燕面对她的挑衅如此平静。她讪讪的留下了送货地址就离开了。
何燕看着地址:南城中信凯旋城22栋10楼02室。嗯,这就是他买的新房了吧。已经和她无关。
何燕看着她离去,哈哈大笑起来。她挑了几枝开得正艳的香水百合配上红玫瑰,包扎好。“嗯,花真香,”何燕一边想一边凑上百合深深吸一口气。她想起没离婚以前,潘勇几乎从不去小阳台看那些花花草草,他有严重的花粉过敏症。“这香水百合他更受不了。”何燕边想边叫来快递:“这个地址,马上送过去。”
(五)
生意渐渐走向正轨,每天店里的流水都有千元左右,如果加上客户开业庆典、结婚、周年庆等大单,收入要远远超过以前在公司上班的收入。何燕计划再干几个月,年底可以带小龙出趟国了。
“妈妈,妈妈,这个是什么花?”小龙没事就问东问西,三岁正是对一切事物好奇的年龄。
“那个是茉莉,虎头茉莉。很香,是不是?”儿子虽然长的像潘勇,但没有遗传潘勇花粉过敏的毛病。
正和小龙闲聊的时候,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手上拎着一个大蛋糕,额头都是汗:“老板娘,老板娘,麻烦帮我包束花,我妈过生日,我赶时间,麻烦快点,应该是送康乃馨是吧?”“我妈妈是老板,不是老板娘。”小龙突然接了话。那个中年男子哈哈大笑:“小朋友说的对,你妈妈就是老板。”
一阵折腾之后,中年男子问道:“这有生日卡片吗,我写几个字。”何燕拿出一张大红喜庆的生日贺卡。中年男子在卡片上端端正正写道:恭祝母亲大人七十寿诞: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儿:王天健敬上。
何燕看他写完,夸了一句字写得真好!帮忙用信封装好贺卡,送客人出门。
十月是花店生意的旺季。门店进进出出的人,何燕忙的晕头转向的。妈妈也过来帮忙。十月有很多花篮要做,何燕不停的剪枝,插花,忙的连饭都没时间吃。看到何燕这么幸苦,妈妈忍不住又唠叨起来。何燕赶紧找个借口躲进后面的仓库里整理货架。等过了十几分钟,估计妈妈火气下去了,才窜到门口。一出仓库,妈妈欣喜的叫住何燕:“燕子,我刚接了个大单,后天有对新人要在幸福海鲜酒楼摆酒,要定一批花去布置现场,你看看这单,一共要1500枝卡罗拉红玫瑰、800朵百合,还有新娘的捧花。”
何燕听了太开心了,马上联系批发市场的老板。老板听到何燕要这么多量,头摇的像拨浪鼓:“何老板,你要这么多的量,现在是旺季,货不好拿啊!”何燕急了:“王老板,我也是客人要得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价格涨个一毛拿货,我好有诚意了。”听到价格可以上浮,王老板寻思了一下:“这样,我们也是长期合作关系,我就优先你这边了,不过你的量大,我资金也没法周转,你先全款给我,我立马给你调货。”何燕想这笔生意还是有不错的利润的,立马就同意了。款打过去,再三嘱咐王老板要准时到货。
何燕又马不停蹄的找了几个兼职,打算明天大干一场。
(六)
清早,何燕来到门店,立刻就联系王老板发货。因为时间很赶,何燕叫王老板把需要插的花直接装车运过来。收到货后,何燕打电话给客户,问问他对于组合花有什么修改意见。
电话一直打不通,何燕心往下沉。“妈妈,你是怎么接到这个单的?”“我电话接的啊,后来人过来还交了一笔定金呢!”妈妈打开抽屉,拿出一叠钞票。何燕数了数,总共一千元。
何燕重新再和客户联系,还是联系不上。何燕马上打电话给批发市场,剩下的花不用送了。但看着这已经送过来的一堆堆的鲜花。怎么办?
何燕有点心慌:“妈,那个酒店地址有没有?”拿了地址,何燕立马冲向酒店,跑去一看,幸福酒店张经理也着急,上次给定金的准夫妻刚来这里说不结婚了。两人因房子的事最后还是吹了。酒店收得定金多,损失不大。
“你说现在的年青人,真把结婚当儿戏,说不结就不结了。当小孩过家家,我进了这么多龙虾买給谁去?”张经理一边抱怨,一边拖着何燕看大龙虾。大龙虾在酒店展示缸里慢悠悠地游着。
何燕一边听一边哭笑不得,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情况。
回到店,何燕想着到货的鲜花有600支玫瑰,100支百合,这些如果打折可以销掉一部分,但大部分是没办法卖出去。妈妈在旁边自责掉眼泪。何燕安慰妈妈:“没事,就几千块钱的事,没什么,肯定有办法的。”
何燕想着带小龙出国玩的计划可能要泡汤了,和潘勇结婚这么多年,总共三人一起出行的次数数得出来。现在何燕才意识到,潘勇很早就避免和她一起出去旅行了,每次成行前不是突然要出差就是不舒服。在她还没有察觉地时候,两个人就已经渐渐疏远了。
还在沉思,小龙跑了过来。“妈妈,我什么时候过生日啊?”“快了,小龙再过三天就生日了。到时,妈妈给你一个大蛋糕。买个超人玩具,还有漂亮的鲜花。”“太好了,我好想明天就是生日。”
突然,何燕意识到小龙生日马上就到了,要给小龙准备一个生日礼物,还要办个生日party,毕竟这是离婚后的第一个生日。何燕不想让小龙觉得比以前受到冷落。何燕马上去到街角的蛋糕店,蛋糕店不大,何燕认识老板娘,一边订蛋糕一边多聊了几句。
“老板娘,你这边订生日蛋糕挺多的吧?”“嗯,还行,每天都有人。”何燕心里的想法慢慢浮出水面。“你看这样行吗,我这边卖的生日花束挺受欢迎的,你顾客如果订蛋糕,我给个折扣,怎样?”老板娘立刻热情了起来;“这不错啊,能给个几折?”“我给个七折给你,你还可以卖个八折。另外,我放个二十束花在你这,顾客拿蛋糕的时候可以直接买走。等卖完,我们再结账,卖不完算我的。”老板娘立马就同意了。
何燕马不停蹄的奔向了第二家蛋糕店。何燕专门挑位置好、人流多的蛋糕店谈合作。何燕来到市中心一家比较高档的蛋糕店,这家店装修比较特别。何燕进去与店员聊了几句,结果老板不在。何燕失望的要离开,推门时看到一个眼熟的人进来了。“王天健?王老板!”“何老板!你怎么来这里,要订蛋糕吗?”“你是这里老板?”何燕惊喜道:“太好了,我来找你合作。”
王天健的这家乐园面包承包了何燕剩下的花束。何燕一边感谢,一边不忘说:“王老板你太有眼光了,我把这些花束搭配的漂亮点,一定好销。”“那肯定,你上次给我妈妈的包的那束花,我妈妈挺喜欢。”
何燕回到店里,人一下子松懈下来,才感觉到累。
(七)
这场风波过后,何燕算算账,除了一些损耗外,何燕没有亏什么钱。还因为这认识了很多蛋糕店的老板,这种寄卖形式也一直保留了下来。这样算下来,整个月的销量还增加了。
“你这是因祸得福啊!”妈妈抱着小龙说。何燕笑了:“妈妈,你只要不催我结婚,我什么事都能处理好。”“女人最重要的不就是结婚嘛!你还是好好找个人,我就放心了。”“你别操心我了,我自己不生活的挺好的。”妈妈永远用恨铁不成刚的眼神看着何燕,天天恨不得立马就变出个如意郎君。
何燕一边记着今天的账,一边想着改天感谢一下王天健。这个月下来,寄卖在各家店的花束都卖出去不少,卖的最好的店是王天健的乐园面包,一是因为这家店位置真不错,二是听店员说他们卖出去花束,老板还给提成。这样好的合作伙伴不能丢。正想着,门开了,王天健走了进来。原来王天健的女儿要过生日,想问问何燕接不接生日派对的活。何燕正愁没办法拉近王天健的距离,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放过。一口答应下来。
王天健的女儿王梦瑶今年和小龙一样大年纪。王梦瑶的派对在家里客厅里举行。王天健的家是上下两层的复式结构,客厅面积有个五十几方。何燕想着怎么布置小女孩喜欢。图纸易了几稿,每次问王天健的意愿,他都是回答:“你看着办。”何燕只好自己拿注意。
何燕看王梦瑶名字中有个梦字,决定尽量把派对办的梦幻一点。客厅四周围上一圈粉紫色的紫藤,高高低低,深深浅浅的粉紫色,一下把气氛衬托起来。墙上再贴上七彩阳光小气球,中间装饰上可爱的独角兽。整个客厅梦幻又不失童趣。吃的东西就简单,基本上从面包乐园里订好。何梦再准备了一些水果。整个装饰都是晚上花时间做,明天一大早小朋友就要来了。
晚上十点多,何燕装饰完成的差不多了,正在调整一些细节。王天健回家了,他看见何燕还在忙,有点过意不去:“老板,这么晚了还忙,差不多就行了,小朋友过生日,简单点。”“你家宝贝生日,肯定要给她最好的,我差不多已经忙完了,你看怎么样?”王天健一边看一边点头:“不错,梦瑶一定喜欢。我去看看梦瑶睡的怎么样了,米姨也睡了?”何燕听他提保姆米姨忙回答道:“是啊,梦瑶睡着了,米姨也去房间睡了。”
现在是秋天的夜晚,客厅亮着的灯光在粉色花朵和气球的衬托下,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气氛。王天健去厨房拿了两个高脚杯,开了一瓶红酒,递给何燕一杯:“今天幸苦你了,喝一杯再走吧。”何燕接过酒杯,放在茶几上,尴尬的说:“我不太会喝酒。这里也布置的差不多了,我要现在回家了。小龙还等我睡觉呢。我明天早上再过来。”王天健也没有留何燕:“那你赶快回家吧,路上小心,要不要我送你。”何燕连忙摆手:“我电动车就在楼下,很方便。我家离这边近,很快到的。”王天健点点头,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没有留何燕。何燕道声再见,匆匆回到家。
(八)
王梦瑶的生日派对热闹非凡。何燕留意到到场的亲戚朋友一大堆人,就是没有看到王梦瑶的母亲。何燕寻思就算是像她一样,两个人离婚了,也应该参加女儿的生日派对啊,但直到结束也没有看到梦瑶的母亲。
从早闹到晚,梦瑶非常开心,连午觉都没有睡,结果晚上吃完披萨,七八点钟小朋友就困的不行,米姨准备一大帮人的饭菜也累了,早早的都睡下了。
何燕看着这空旷的客厅,那粉色的紫藤像极了自己婚礼的现场布置。当年与潘勇结婚时,潘勇也只是个普通销售,举行婚礼时,何燕尽量能省则省,自己的礼服、首饰都从简,只有婚礼现场的紫藤装饰何燕一直坚持。她喜欢这梦幻的紫色,这是她从小幻想自己的婚礼的颜色,曾经她以为结了婚就是幸福的开始,可现实狠狠打醒了。
何燕一边拆着这装饰,一边随口哼着歌。王天健等女儿睡着了,也从楼上下来帮忙。听着何燕哼的曲子,王天健道:“你哼的这曲子耳熟,好像是婚礼进行曲,今天布置的太好看了,像婚礼一样漂亮。”何燕突然意识到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过去,原来一直存在脑海。何燕突然感慨道:“这现场是很像我的婚礼,不过我已经离婚了。”这是何燕第一次向亲人以外的人谈起她的婚姻。王天健一直默默的听,何燕的情绪像蓄满水的水库一下决了提,倾泄而出。她的恨、她的委屈、她的不满统统都发泄出来。她没有哭,也没有吼叫,她只是一个劲、一个劲的诉说,从和潘勇的初识到相爱、结婚、生子、摩擦、争吵、冷战、离婚、辞职。所有的一切,她都对这个还不太熟悉的陌生人倾述。
大概因为王天健并不是她生活圈里的人,她就好像就多了一种安全感。她可以尽情诉说她的委屈和不满,不用担心会有人嘲笑她没用、嘲笑她懦弱、嘲笑她是留不住男人的废物。她听过太多的声音,来自父母、来自同事,来自杜梅,他们都在嘲笑她是生活中的失败者,没有女人的魅力,留不住丈夫。她有一种直觉,她在王天健面前是安全的、没有防备的。
王天健一直没有说话,他静静的听着。何燕的喃喃诉说结束后,他定定的看着何燕:“你很好,真的。”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何燕完全放松了下来,她终于累了,在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爆发后,在客厅的沙发上,在当年婚礼一般的梦幻场景中,她睡着了。朦胧中,有人给她盖了张毯子,何燕又梦到了她的婚礼。
(九)
一批红玫瑰到了,何燕用剪刀去刺,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着被扎了好几下。“你这两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妈妈一边接过她手中的活一边嚷到。
何燕回想起那天早晨在客厅沙发上醒来,时间还是早晨五点。她赶忙悄悄从客厅溜出去,走出大堂时尽量避开大堂保安。推开门的那一刻,门口保安给她敬了个了礼:“早上好,何小姐。”何燕尴尬的点了一下头,马上骑着电动车赶回了家。过后的几天,何燕一直沉浸在后悔情绪中,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王天健,她觉得特别尴尬。不见面的话,这么一个大客户,丢了又非常可惜。
何燕一直想找个机会去解释,又觉得特意去解释会显得更加难堪,在矛盾忐忑的心情中度过了一周。“嗯,这么久了,该忘的已经都忘了吧。”何燕一边自我安慰,一边为自己打气。今天,是送货到面包乐园的日子。
何燕把车停好,抱着花束,头也不抬的往面包乐园里走。何燕想把花交给店员,尽快离开。
一进门,发现气氛不对。王天健坐在窗边的桌子旁,对面坐着一位三十几岁的女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小孩大概五六岁。那个女手上拿张纸摔到王天健的脸上:“你说怎么办,这里有医生的证明,你一定要负责。”
王天健镇定的捡起地上的纸:“那你说说你的想法吧?你要多少钱?”
这时,王天健看到站在柜台前正把花递给店员的何燕,冲她微笑点了点头。何燕不知道怎么回应,赶快起身准备离开,心里想着这是不是王天健在外面的风流债,孩子都找上门了,还拿着亲子鉴定书。
“何老板,你等一下。”何燕正推门,王天健把她叫住了:“你过来一下,我找你做个见证。”
“我?见证?”何燕万分不愿意掺和进来,但直接拒绝又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王天健听了她一晚上的苦水。
“我不管你找谁,这个事一定要解决。”那个女人提高了嗓门。女人又扬起那张纸。王天健沉声道:“李小姐,你这张医生诊断书我已经看过了。孩子闹肚子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多,蛋糕是前一天下午五点多吃到。这中间的间隔时间这么长,小朋友还吃过很多东西,怎么能一定确定是我们的责任呢?”
女人一时语塞,马上大声嚷道:“我这两天只在你这里买过蛋糕,其它时间都是在家里自己做饭,我们其他人吃的都没问题,只有我儿子吃过你蛋糕拉肚子,你可不要推卸责任。”
何燕听明白了,赶紧坐下。对着小朋友打了个招呼:“小朋友,你拉肚子了?阿姨这边有药,你一吃就好了。”
“我不要,我才不要,我不喜欢吃药。”
“不吃药,要打针的哟!”
小男孩一听,吓到赶紧拉妈妈的手:“妈妈,我不要打针,你说的来这里之后就会有钱买好吃的,我才来的。我没有拉肚子,我不要打针。”
女人一把唔住男孩的嘴:“你瞎说,我还带你去医院看过的。”
小男孩指着这张医生诊断证明说:“这明明是弟弟上个星期看病的纸。妈妈,你不要骗我了。”
王天健和何燕定睛一看,诊断书上的日期是8号,看上去有点修改的痕迹,有可能3号改过来的。女人骂骂咧咧的想打男孩。男孩一边哭一边躲。
王天健叹了口气,指着手机说:“李小姐,刚刚我都录音了。你这种行为是敲诈勒索,你再闹我就报警了。”
女人站起身,扯着孩子,一边骂一边出去了。何燕看着这一场闹剧,摇了摇头。王天健苦笑了一声:“何老板,多亏了你。要不还不知道要闹成怎么样。正好到饭点了,一起去吃点东西吧。”何燕想一起吃饭也好,乘机解释一下那天晚上的失态。
(十)
王天健说是随便吃点东西,却开车带何燕去了幸福酒楼,南城片区最高档的海鲜饭店。何燕下车一看到这酒店,不由得笑了:“王老板,要没有这酒店,我们可不会合作。”王天健笑着说:“看来有故事哦,我们边吃边聊。”
这一顿饭吃下来,何燕一直开心地笑。她把自己接到婚礼订单的事详细的讲给王天健,王天健一边细心的给她斟茶倒水,一边细细地听她讲开花店的大小琐事。
王天健突然问道:“何老板,你的花店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一般花店都叫什么万紫千红,百合玫瑰什么的。”何燕微笑地看着王天健:“你不觉得蒲公英像我吗?普普通通,一点都不起眼。”何燕顿了一下:“我小时候在乡下,去上学的路上到处都是蒲公英。我一路摘、一路吹,飞来飞去,到处都是,真得好美!小时候多好,想怎么开心就怎么开心,越大越多事情,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王天健附和道:“我小时也是在乡下长大,到处去捉蚱蜢,那时嘴馋,捉了蚱蜢就去烤着吃。那么小一个蚱蜢,就只能吃腿。还去捅过蝉蛹烤着吃。那时我个子小,大家一起捅的蝉蛹,不够分,就不给我,我看着大家吃光流口水,又好面子不哭,心里又委屈,只好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何燕听了,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童年再委屈心酸的事,现在看来都是那么的有趣。
两个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经到打烊的时间了,服务员进进出出了好几次,暗示时间不早了。王天健和何燕回到停车场,夜色已经很浓,晚风吹到脸上有点凉意。王天健走在前面,突然回过头:“何老板,今天太开心了,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何燕仰着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心想我也是。在车里,王天健突然定定的看着何燕:“何老板,你看我老婆前几年出国走了,你也分开了,我们这么合适,要不就去结个婚吧。”何燕看着他,突然笑了:“王老板,你别开玩笑了。”王天健发动了车子,一边开一边说:“你看我们合作的这么好,又谈得来,是多好的一对啊,你想好啊,错过这村没这个店了啊!”何燕呸一声。王天健笑了:“何老板,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请我吃个饭啊!我都带你吃龙虾了,你怎么也得请我吃个螃蟹吧!”“哈哈哈,我请你吃大排挡,我可没有王老板这么有钱。”“我记下来,你欠我一顿饭啊!”
王天健把何燕送回家。何燕一进家门,就看到妈妈坐在客厅。何燕趁妈妈还没开口,赶紧溜到卧室,关上门。她不愿意回答妈妈的盘问。何燕决定把这么开心的一晚当成一个小插曲,不管王天健真也好假也罢,她不想再把自己陷进感情的漩涡。
(十一)
王天健倒是有着说做就做的作风,第二天就送了个爱心蛋糕过来。一进门:“何老板,我们的新产品,麻烦你试吃一下,给个意见。”何燕见蛋糕那么可爱,王天健也绝口不提昨天晚上的事,便接过蛋糕,细细品味了起来。妈妈看到何天健进来,又是让座,又是倒水,非常热情。何天健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不忘带点广式点心给老人。
晚上回到家,妈妈问何燕;“那个王天健你看怎么样?人还不错。”“什么怎么样,我反正这几年不会再结婚的。你别瞎想了,我和他就是合作关系。”
晚上何燕躺在床上,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她告诉自己不要再放纵自己的感情,为谁去动心了。
这几天店里生意特别好,南城区一家酒店开业,何燕接下了开张布置。酒店经理要求特别高,要求要奢华但不土豪。何燕不停的设计各种方案。妈妈这几天也一直再店里帮忙。尽管是南方初冬,也有了点寒意。妈妈这几天可能是感冒了,一直不停的咳嗽。何燕崔了几次要妈妈去医院看一下,妈妈都放心不下店里生意。“你现在就指望这家店生活了,还要还房贷,我一走开就你一个人,怎么撑地下来。”又捱了几天,何燕看妈妈咳嗽越来越严重,便贴出休假通知,关了一天,带妈妈来到第一人民医院。
医院里永远人山人海,何燕挂号、排队。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一个年轻的医生看了几下又问了几句,立即开了X光片要去拍。折腾了半天,等拿到片子再找医生,医生看了一下片子,丢下她们,直接拿着片子说去给主任看看。何燕心里一沉,最担心是不是有问题。等了五分钟,年轻医生带着主任回来了。
“你是病人家属吗?你出来一下。”何燕和主任医生到了隔壁房间。主任医生大概四十几岁,戴着一幅眼镜。他推了推眼镜:“病人是你母亲吗?”“是,医生,她什么情况?”“不太乐观,从拍的片子看,应该是肺癌晚期了。你先办个住院手续,我明天开单再做一些检查,看病人有没有动手术的条件。如果要动手术的话,这个后继的费用比较大。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是尽量减轻病人的痛苦。”“什么?怎么会这样?”何燕脑子一片空白,只看见医生在不停的讲话,但完全听不到声音。
医生走开了,何燕靠着医院走廊,全身没有力气,心里默念“不能倒下,妈妈还在里面。”
定了会神,何燕走进房间,挤出一丝笑容:“妈妈,医生说可能是肺炎,我们先办住院手续吧。”“哎呀,不用住院这么严重吧,开点药,挂个针就行了,小龙还要人做饭呢。”妈妈站起身就想走。
何燕好说歹说妈妈才同意住院。何燕匆匆回家,把小龙从幼儿园接到爸爸家。何燕并没有告诉爸爸实情。爸爸高血压,何燕怕爸爸受不了这个打击。这段时间,王天健来医院看过妈妈几次,帮忙找医生寻求治疗方案。
接下来就是各种抽血,检查,拍CT。何燕索性写了个休业通告贴在店门口,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陪妈妈。妈妈咳嗽的越来越厉害,有时咳出血来。医生的诊断是建议保守治疗,甚至建议出院,也就意味着时日无多了。
何燕从最初的震惊难受到现在每一秒都想哭。看着妈妈痛苦不堪的样子,只能恳请医生尽量减轻病人的痛苦。妈妈咳嗽越来越厉害,已经不能躺下。晚上睡觉也必须坐着,整夜的咳嗽。何燕一天天寸步不离陪在妈妈身边,身体极度疲劳。奇怪的是身体过了疲劳极限之后,反而觉得一点都不累了。何燕知道陪在妈妈身边的时间不多了,她不愿意离开妈妈一秒。
爸爸最后也没有瞒住,爸爸在医院里看着妈妈这个样子,老泪纵横。但在妈妈面前,爸爸还是装做轻松的样子和妈妈聊天,一遍遍的说;“马上就好了,孩子她妈,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妈妈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在今年最冷的一天,妈妈终于离开了。何燕没有哭,她一边尽力安慰痛苦不已的爸爸,一边冷静的办着事后的丧事。妈妈的墓地选在早已去世的外公旁边,下葬的那天,何燕在母亲的坟头前磕了重重的三个头。
父亲已经撑不住,躺在家里。何燕回到家又忙着照顾倒下的父亲。
天气渐渐回暖,父亲一天天好起来了,血压也渐渐稳定下来。何燕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一大早,何燕和父亲打个招呼,去了花店里。她打开门,店里的花草长期没有人照看,已经枯死了很多。何燕开始整理货架,她丢了一盆又一盆的花,看着堆积的花盆,何燕靠着墙,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哭的撕心裂肺,把这么久以来压抑的痛苦都堆积到现在爆发了。她哭她母亲受过的苦,她哭她自己的无助,她哭她母亲最后那一刻坚持说的话,放心不下她。
阳光慢慢照进来,地面上有着斑驳的影子,何燕扶着墙慢慢站起身,因为蹲地下太久,何燕站起来一阵晕眩:“不能倒下,不能倒下。明天就好了,明天就好了。”何燕一边默念,一边重新整理起店。她知道还有一大笔债务等着她。
(十二)
何燕进了一批新货,她算了算手头上的现金,信用卡的欠款,还有妈妈住院以来借亲戚的一些债务。目前的账算下来,何燕开店这么久的利润远远不够维持正常经营。何燕拿起手机,拨打起王天健的电话,刚打通,何燕又慌张的挂掉。
何燕放下电话,用重新计算起账目。过了一会,电话响了,王天健打了过来。何燕看着闪动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何老板,在忙呢?”
何燕不知道怎么回答:“嗯”
“何老板,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谈一下。我马上过来啦!”
何燕还来不及拒绝,电话已经挂了。过了十几分钟,王天健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何老板,我的新产品,给点意见。”
何燕笑了:“王老板,我们蛋糕吃了这么多,不知道给出的意见值不值蛋糕钱。”
“值,何老板的意见在我心里值钱的很啊!”
何燕倒了两杯茶,放在桌脚,桌上精致的小蛋糕,室内到处是芬芳的月季,栀子花的香味在空气中流动。何燕和王自健都没有说话,这一刻的画面多像两个有情人在约会。
“何老板,最近幸苦了。”王自健先开了口
“我还撑得住。”何燕苦笑了一声。
“我有个想法,我这边蛋糕店生意最近都一般,和去年比都没什么增长,你放在我店里得花都销得不错,要不你看你得花店我入点股,何老板你带带我?”王天健喝了一口茶,看着何燕。
何燕停下正在挖蛋糕得手,疑惑得看着王自健,瞬间明白了。王天健是想帮她,但为了顾及她得面子和尊严,用这么迂回的办法。
何燕内心一阵感激,又一阵内疚。“这样不太好吧,我这家店都没什么盈利,刚够糊口。前段时间因为我妈的事情,一直没开业,现在有要重新开业整理,可能短期都没有盈利。”“做生意,看长远,你这家店不是叫做蒲公英吗?不管有什么困难,都会生存下去。只要春天一到,风一吹,你的店就开到我们南城每个角落了。我们合作,不正好走连锁经营的路,和你这店名刚好配。你说是不是,何老板?”
“那以后就请王老板多多指教了。”何燕用勺子挖了一口蛋糕,放在嘴巴里,真甜!
(十三)
重新开业何燕要花费更多的精力与时间。何燕想尽量短时间提高营业额,虽然王老板注入的资金比较多,解了燃眉之急,但何燕想尽快盈利填上这个亏损。花店的运营成本降的已经不能再降了。何燕便想从花束上做文章。花束设计也是门学问,从花材质的选择、花的颜色搭配、花束形状各个方面考虑才能组合成新颖漂亮的花束,一定要和大路货区别开来才能卖个好价格。
何燕常年喜欢看各种园艺插花艺术杂志,并且自己天天练习搭配。只要何燕搭配的花基本上很快就销出去。何燕把搭配好的花束放再网上销售,效果也不错。只是运送能力有限,何燕只能做一些南城的客户。
手机响了,铃声是那首“蒲公英”。“张经理,哦,这样好的、好的、谢谢!”幸福酒楼的张经理因为上次被放鸽子的事情和何燕熟络了起来,这次是有个大客户来酒楼定结婚酒席,需要布置现场,结婚的是城中富二代,这可是个大项目。
何燕赶紧去张经理那里了解情况。这场婚礼可以算是这个城市的令人瞩目的世纪婚礼。城中地产商王仁的儿子王子航和商务局局长的千金邱晗意小姐结婚。两位年轻人都不在本市工作,特意抽空回老家来办这场婚礼。
张经理不愧是城中最大最豪华酒楼的负责人,谈论起这场婚礼头头是道。何燕神色却黯淡下来,她只接过几个小单,没有大型婚礼装饰的经验,接到这个项目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张经理看出来何燕的心思,忙拍拍何燕的肩膀:“何总,我有这场婚礼策划公司肖总的电话,他正好在找现场花艺布置,你联系试试。”何燕连忙道谢。“你别谢我,上次取消婚礼的事,我们都是难兄难弟了,革命友情。”
何燕谢过张经理,联系了肖总。现场也去看过,何燕绞尽脑汁出装饰方案。王天健健几次过店里看到何燕愁眉苦脸的样子,都忍不住要打趣她:“我和那个王老板富二代说,直接就定你的方案了。”何燕瞪他一眼:“你光知道开我玩笑,我都愁死了。我方案都还没想好。过两天就要去肖总那里开会了。”王天健正经起来说:“我听说王老板比较信风水,你做设计的时候要考虑一下这方面。”“嗯,生意人嘛,还是大老板,我会注意的。”
何燕连着几个通宵,终于拿出了一个自己比较满意的方案。何燕打印好方案放在桌子上,又去忙着招呼客人。何燕帮几对小情侣包扎好花束,一起身,看到潘勇进来了。
“你怎么到店里来了,你不是花粉过敏吗?有什么事出去说。”何燕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我来接小龙,今天我爸过七十岁生日,想见见孙子。”
“哦,我回家把他接下来,正好保姆也要下班了。你就在店里等我吧。”
潘勇忙道:“我帮你看着店,不急,你慢慢来。”
何燕掐指算的日子终于到了。何燕穿上许久不穿的高跟鞋,带好电脑来到肖总办公室。等了半天,门开了,肖总和杜小梅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十四)
何燕一惊,站了起来。肖总笑着走过来握手:“何老板,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百合花店的杜小梅小姐。”“杜小姐,这位是蒲公英店的何老板。”
杜小梅伸出手:“何老板好久不见?”何燕没理会杜小梅伸出的手,她转过身,顺手拿起手头的方案递给肖总。
肖总拿起方案,看了一下,沉思了起来,良久道:“何小姐,张经理推荐你果然不可小觑,这方案不错。我先考虑一下这个预算。”何燕起身道谢。出到办公室外面,杜小梅跟了上去:“燕姐,我前段时间也开了家花店,有空去我那里坐坐。”何燕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扭头回店里了。
何燕刚回到店,电话就响了。“何老板,你今天去肖总那里怎么回事?张经理在电话那头嚷道;“听肖总说你给的方案和什么百合花店给的方案几乎一模一样!”何燕心头一惊:“怎么会?这明明是我自己花了好几天时间想出来的方案。”“你们给的方案名字都一样,都叫深秋爱情。”
何燕急了:“张经理,你要相信我,我真是自己策划的方案。”
“肖总说了,他看两个方案的一样,只好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要好好把握,不要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何燕放下心,瘫坐在椅子上,闭上眼慢慢回想。突然坐起身,不由的拍了一下桌面:“潘勇真不是人。”
张经理说还有一次机会,何燕这次决定要全力以赴。她把电脑搬到了店里,一有空就琢磨方案。王天健还是天天来看何燕,每次都带着小点心。看到何燕茶不思饭不想的样子,总担心何燕这样累坏身体。何燕笑他每次都拿她当市场调查员来试吃。何燕觉得每次看到王天健就能找到一点生活的乐趣。
终于,何燕拿出了方案的最终版。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就觉得累。何燕把方案打印好,放在桌面。王天健看到何燕太累了,催着她回家休息:“何老板,回去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去见肖总啊!”何燕笑了笑:“那就麻烦王老板看店了。”“没问题,我看店,生意一定好。”何燕困的哈欠连天,赶紧回家补眠。
王天健趁这机会整理整理店铺,正給花修修枝,潘勇带着杜小梅来了。杜小梅要买几枝玫瑰,说燕姐扎的花束比她家好看。王天健忙着打招呼:“杜老板自己花店老板娘还到这里买花,潘先生干嘛门口站着,进来坐啊。”
潘勇扭捏着站门口:“我过敏,我对花粉过敏。”王天健便不理他,专心給杜小梅包起花来。潘勇趁这功夫偷偷拿手机出来,对着桌子上打印好的方案拍起了照片。杜小梅一会说这边没包好,一会那边没包好,折腾了好一会,杜小梅抱着一束红玫瑰走了。王天健伺候了半天杜小梅,烦得不行,长舒了一口气。
何燕好好的休整了一天,再次来到了肖总的办公室。杜小梅也紧跟着进来。肖总招呼大家做下。杜小梅抢先把方案递给了肖总,柔声道:“肖总,这次我可是费尽心血做的方案,肖总您过目。”
肖总把杜小梅的方案翻了两下,又拿起何燕的方案翻看了起来。过了许久,肖总眉头又皱了起来。杜小梅看肖总的脸色不对,连忙解释;“肖总,其实方案有雷同是难免的,你注意看细节,细节方面我下足了功夫。”
肖总冷笑道;“杜老板,你这方案我怎么说呢?你连图都是拿我以前公司的图,这个方案明明是我公司去年的方案啊!”
杜小梅脸色一下变了,她尖着嗓子:“肖总,这怎么可能,这明明是我幸幸苦苦做的。”肖总笑了:“杜老板,你这不是幸幸苦苦做的,这是幸幸苦苦抄的。我们这行最重要是讲信誉,你这个方案和我公司以前为别人的婚礼设计稿一模一样,我没办法用,对不起杜老板了。”
杜小梅站起身,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狠狠地瞪了何燕一眼,重重的摔门离开。肖总苦笑了一身,拿起何燕的方案细看,赞道:“你这次比上次进步了不少,这个有创意,我们再研究研究细节。”何燕松了口气,她知道她拿下了。
回到店里,王天健早早就摆好小蛋糕来庆祝。他们坐在粉色和白色的天竺葵前,喝着暖暖的蜂蜜柚子茶,两个人小声谈话,不时地笑出声来。
(终)
接下来的日子,何燕一直忙着布置婚礼的事。整个场景的设计到执行,何燕都亲历亲为。她非常享受这个过程,每次都一脸幸福的对王天健说:“王老板,我现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赚钱,我真是太幸运了。”王天健总舔着脸凑过来:“我也是啊,天天在这里陪你,也是我最喜欢的事。”何燕捏着王天健胖胖的脸蛋:“王老板,你最喜欢的事不是赚钱吗?”“我最喜欢的事就是看喜欢的人赚钱!”王天健哈哈笑起来。
蒲公英花店里欢声笑语,花香四溢。虽然是冬季,感觉却像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