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茯苓

茯苓愣愣地坐床上，她又梦到那个场景：厨房里的刀具架上，随便抽出的刀，一把剔肉碎骨尖刀。

刀刃被插进年轻男人的胸腹，插刀人的力气不大，刀只进去一小半，随即刀被抽出来，又送了一刀进去。

穿着白衬衫的男子，嘴角溢血，英俊的脸上露出诡异笑容。他看向动刀的那方，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女童。

为何要迁怒于我？始作俑者难道不是你母亲。关我何事？英俊男子低下头来凑到女童耳边轻声低语道。

是你诱惑了她。是你在背后出谋划策。女童尖利地声音里有恐惧有怨恨。其实，只是迁怒而已。

茯苓确定。一直动手的人都是母亲，那个为了男人可以做一切的女人。当然，也包括戕害亲骨肉。

到洗手间洗了把脸，茯苓对着镜子化妆：镜中的女子，即使素颜也清秀绝俗，容色照人。三下两下，化了精致妆容的茯苓顿时成了风姿妖娆的轻熟女。

宇宙集团。周游此时正打量着茯苓，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就这么如狼似虎地，茯苓嗤笑一声打破了静寂：周董今年贵庚？是78还是80？

周游身子往后一仰：79了。你的样貌跟你母亲十分相似。甚至这桀骜不驯的表情都象。她来为我的公司作宣传，那几十个模特在台上走来走去，个个儿象塑胶美人。唯独她，美得惊心动魄，可惜，她被你毁了。周游两手架在老板桌上，拇指不停地转着圈。

周董颠倒黑白的本事真高。难道不是母亲和你一手毁了我吗？茯苓的声音尖锐而凄利，语调悲凉。

我再重申一下。周游沉稳而坚定地说：我是个商人，花巨资买你母亲一天一夜的时间，可她呢，白天陪着我，不停地灌我酒，等到晚上我醉了，怎会想到被迷晕了在床上的人是你呢？不是连你也知道，我们都被你母亲和她的情人给算计了吗？

所以，你自认为没有错？茯苓冷冷地看着对面的老人。我有错，对你造成的伤害这些年我一直在弥补，不是吗？周游针锋相对，不想落了下风。

不是弥补，你只是害怕，侵害未成年少女足够令你身败名裂了。茯苓戳破老人的自以为是。是的。

周游败下阵来：是的。我怕了你。你刀刺母亲的情人，把你母亲送进牢房，手握我侵害你的证据，我不得不帮你把所有事情摆平。

给了大笔封口费，负担你进少管所到上大学这些年的所有费用。现在，你终于来找我，是打算把证据交还吗？我可以让你在集团里担当一个重要职位。也可以认你做干女儿，让你以后衣食无忧。

老人看着有些意动的茯苓，心中暗喜：到底是年轻，容易被说服，容易被诱惑。我要想一想。茯苓道。

可以！完全可以。我随时等着你的消息。周游偷偷松了口气。他目送茯苓离开的身影。打算下午的例会上，和属下们聊一聊短板效应，是人都有弱点，人人都想走捷径，一个孤苦无依的年轻姑娘当然也想不用费尽全力便锦衣玉食。

拿到证据销毁证据，然后把这个姑娘控制在自己掌心里。再用奢侈品和金钱慢慢腐化她转变她，也许最终她能够变成她母亲的替代品。这些光光是想想，这个老人的心情就变得无比愉快起来。

茯苓回身望了一眼宇宙集团深蓝色的巨大屏幕，屏幕上周董在接受采访，这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可那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还是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真诚正直的眼睛略显浑浊。可她却觉得那似个穿着黑色道袍鸡皮鹤发的巫婆张开双臂扑将下来。

正恍惚之间，她被人一拉，拉到转弯角落里。茯苓定睛一看，原来是她。叮当是茯苓最大的秘密。

每年嘉年华母亲一定要去马戏团玩耍，叮当是马戏团的哑巴小丑，茯苓总带很多零食给她，一年又一年，两人也渐渐长大。直到茯苓进少管所，叮当也寻了过来。两人相依为命。

茯苓摘下饰扣上的监视器，问道：叮当~你都录下来了吗？对面的女孩使劲点头，满脸得意。

而周游也如愿等到了茯苓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吞吞吐吐提出来：想要出国留学两年，回来后在宇宙集团供职。老人觉得小姑娘很好控制嘛。故作沉吟最终应承下来。

茯苓似乎很感动，主动提到出国后，会告诉周游那份证据放在哪个储物箱里，到时候让他自己去取。老人想着：人道七十古来稀。却不是准的，还可以再活五百年呢。

叮当兴奋地看着飞机舱外脚底下的白云，茯苓有些萎靡，她记起小的时候跟随母亲赶场子，脚步稍慢些就被母亲抡圆了抽，母亲觉得她是丑小鸭，母亲不喜欢不漂亮的东西，所以才要牺牲她，去讹诈别人。

我们真的不回来了吗？叮当问她。是的，茯苓点头。叮当俏皮地看看她，又拍拍自己手上装满钱币的包包，一挑眉目，开心地笑了。

某车站，周游看着空无一物的储物箱，呆若木鸡。他下意识拿起手机拨那个号码。预料之中，本号码已注销。他的狂怒在路人异样的眼光中，只好收敛。

英国的约克郡。叮当推开门，寒冷空气扑面而来。外面很厚的雪呀。叮当比划着。嗯，所以学校提前放课了。茯苓打开中国新闻：某商业巨鳄轰然倒塌，股市遭遇滑铁卢暴跌。网络上开始流行某企业家慈善家，集团董事涉嫌侵害未成年少女，录音齐全，警局也收到相关证据。受害人想平静生活，不打算起诉。会不会提起公诉还有待查证。

门铃响。叮当拉开门一看，笑起来。邻居杰克又殷切来探。他是中英混血儿。与茯苓在同一所大学。

去年茯苓刚到时，不能适应课程，哭了几场，吓得老师们一通关怀，隔壁班上的杰克来看，道：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呀？这一看，他就看住了，惊艳得很。于是一直照顾茯苓，相处得极好。两家又住得不远，这不，见风大雪大，不放心，带了热咖啡来探。茯苓合上电脑，转脸笑道：快进来~（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