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第十六章 变故
一听有客人愿出这么多银子,我自然不会拒绝,当即蒙了面纱拿上琴去到包厢。
包厢内有五个人,坐着的那个身材魁梧,目露精光一脸虬髯,衣着鲜亮华贵,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其余的四个人分列两旁,也是英武神气,瞅着象是中年男子的贴身侍卫。
我上前欠了欠身,道一声“众位爷好”。那中年男子含笑点点头:“你就是刚才那位奏曲的姑娘?”
“正是。”我恭谦有礼。
中年男子站起身向我走来,伸手摸了摸琴把:“这就是小提琴?音色很独特,如歌喉婉转,戚某游历过各地却从未见过这种新奇玩意儿,不知姑娘从何得来?”
“回戚爷。”我捡着早已想好的说词,“这乐器是小女子小时候从一位游历到我国的西方人那里见到,觉得音质美妙,便缠着人家教了我,此番才又找了工匠照样做了一把来,自然见过的人就少了。”
姓戚的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终于没有再问什么,而是摆了摆手,让我奏曲。我见他回身坐定,便托起琴来,此次奏的是《渔舟唱晚》,当乐曲从琴弦上缓缓流淌出来,心也似被轻轻撞了一下。楚,原本这支曲子应只为你一人所奏,可是如今早没这个必要,我们终究只是互为过客而已。
一曲终了,中年男子停了半晌才说话:“姑娘的这支曲子虽然婉转动听,可不知为何凭白多了几分本不该有的惆怅,戚某说的可对?”
我一惊,知道来人定是懂音律的,连忙欠身道歉:“戚爷说的正是,是小女子心有旁骛了,望戚爷不要怪责,小女子另外再奏一曲如何?”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笑着说:“姑娘不必自责,戚某并无不满,只是希望姑娘今后能摒弃心魔,方能全情投入曲目之中。”
“戚爷教训的是。”我连忙称是。
从包厢出来后,我心中忐忑,不知此次的分神可会让我那银子变成煮熟的鸭子。正担心着,一小厮跑来让我去账房领工钱。我赶紧兴冲冲地跑去,连上今日本该有的一两银子,共得了十六两银子,折合到现代足足有一千多块钱。我喜不自禁,这样一来,我和玄子就可以马上离开京城了。
这样想着,便觉得应该亲自去谢谢那位戚爷,我抱着琴跑回包厢,无奈里边已空空如也,真是个来去匆匆的主儿。我有些遗憾地下了楼,既然如此,也只能看以后是否有缘再见了。
我一边沉思一边下了楼,不料在楼梯拐角迎面碰上了两个酒气冲天的人,我厌恶地想扭头走开,却看见二人是官爷装扮,不由心中一紧,连忙退到一侧恭恭敬敬地站着,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谁知那两人看见我手中的琴竟一下来了兴致,一步凑到我面前,酒气铺天盖地地罩下来:
“咦?这不是刚才奏曲儿的那个小妞么?怎么还戴着面纱呀?难道是长的太丑不敢示人?”
此时我不想横生事端,尤其跟醉酒的人,只得忍着,于是更低了头一声不吭。
然而另一名矮个儿官爷竟也欺了上来:“长的丑也不要紧嘛,还怕给大爷我看看么?哈哈哈哈!”说着竟伸了手到我的面门,一个躲闪不及,被他一下扯掉了面纱。
“呀!是个小美人哩!”那人呼道,更是不客气地向我身边挤来。我一瞧势头不妙,赶紧推了他一把,瞅个空子逃了出去。
来到后院的房中,我拉着玄子叫他赶紧收拾,马上离开。玄子也极乖巧,听话地跟在我后边,一会儿就收拾停当。正当我和他匆匆赶往门外,却杀来个田夫人。
“怎么,姑娘只来了一天就打算走了?”她笑得让我直发竦。
“夫人,不是说好的么?我们既然并未签约,只要我赚够了银两自然可以随时走人。”我只想早些摆脱,并不打算留任何余地。
“姑娘倒是说的轻巧,可我这里哪能这么随便来去?”田夫人的脸色愈发不好看起来。
我叹口气:“夫人尽管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田夫人闻言笑起来:“还是姑娘爽快,其实我也不会强求姑娘,只要姑娘能把这琴留下来,并且至少把演奏方法教会给其他姑娘就行了。”
我一听蹙了眉,田夫人不是个无知之人,应该知道小提琴绝不可能朝夕之间就可学成,她这样说无非是不想让我走。然而我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于是也铁了心和她周旋。
正僵持不下间,忽听外边吵嚷声不断,抬眼一看,竟是刚才那两个醉酒的官爷寻来了。
他二人见我提着包袱要走,立刻推开劝阻的小厮,几步便冲到面前。
“小妞,怎么给官爷吃了脸色就想一走了之?”矮个儿官爷不客气地拉住了我的衣袖。
田夫人一看情形不妙,连忙赔着笑脸:“二位爷消消气,姑娘不懂事冒犯您了?我让她给您赔罪还不成么?”
“赔罪?”个儿高的官爷“嘿嘿”笑着,“怎么赔?是陪我们哥俩喝酒,划拳,还是……”
“哈哈哈哈!”二人自顾着笑得大声。
我虽恨得牙痒,却也明白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不好发作,心里暗暗盘算如何过得这一关。然而,玄子却突然闯到前边,挥舞着瘦弱的手臂,涨红了脸冲那两个官爷嚷了起来:
“不许你们欺负我姐姐!”
一众人皆一楞,我心道不好,急忙伸手去拉玄子,谁知仍比对方慢了一步。高个儿官爷已提起了玄子的衣领,恶狠狠地:“小子,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敢这么大声跟我们说话?!”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你们是坏人!”玄子居然毫不示弱。
我急得直跺脚,现在可不是倔强的时候,但心里却感动得很,相处的这些日来,我与玄子已真的情同姐弟,谁也离不开谁了。
我上前一步,向那二人深深一拜:“二位官爷,民女适才多有得罪,望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这等无知小民计较,也请大人放了民女的弟弟,我姐弟二人定当一生一世为二位大人祈福,保佑大人宏福齐天,官运亨通,财源广进……”
“姐姐——”玄子还欲说话,被我赶紧用眼神制止住了。
那两个小臭样儿见我态度还算端正,似有意对我从宽处理,于是一松手,将玄子放了。玄子站立不稳,一头栽到地上,怀里的包袱也散了,衣服物什撒了一地。
我一边道谢一边蹲下身扶起玄子,正准备捡拾包袱时,其中一个官爷突然喝道:“慢着!”
我迷惑地抬起头,还要做什么?只见那两人同时铁青了一张脸盯着地面,矮个儿官爷拨开我与玄子,从一堆物品中捡起了那枚来路不明的玉竹叶,神色凝重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高个儿官爷,二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叛党!”
就这样,我和玄子被稀里糊涂地押到了京城地方府衙,一头雾水地跪在青石地面接受堂审,身边是两排威武冷峻的衙役。我心中忐忑不安,这阵势以前只在电视中看过,今日自己居然真摊上这么一回,不是不紧张的。待到府衙大人一出现,我的心顿时落到了冰窖。虽然我很不情愿地承认,自己有时喜欢以貌取人。然面前这个人獐头鼠目,牙齿散乱,活象是迪士尼的迈克狼,又一脸的茫然一身的冷漠,自然也清正不到哪里去。
迈克狼见我肆无忌惮地望着他,不自在地扭扭身子,表情也凛了凛,一拍惊堂木,厉声道:“下跪何人?!”
我低下头去,声如蚊哼:“民女苏青桐,这位是我弟弟玄子。”
“你可知罪?”迈克狼嚷嚷着。
“民女愚笨,不知自己身犯何罪?”估计即使我不愚笨,也猜不着自己为啥成了嫌疑犯。
“大胆刁民,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啥证据?莫非就是那玉竹叶,我暗叫不好,当初只是为了留个线索为日后追查茶楼血案做准备,谁料竟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回大人,不知所谓的证据可是指那玉竹叶?那东西是民女捡来的,见着挺别致,便留在身边了。”这次可不算撒谎,那东西确实是捡来的。
迈克狼冷笑了一声:“好个牙尖嘴厉的女子,我且问你,如果这玉是你捡的,为什么不去当铺当了?!据牡丹园的老板娘交代,你当初穷困潦倒去茶楼找工做,只为赚几天工钱,如果只为几个钱,当了玉完全可以得到!”
好个田夫人,需要我的时候拉住我不放,一看我招了官司,就忙不迭地和我撇清关系。这回我哑了口,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见我沉默,迈克狼立刻摆出一副乘胜追击的势头:“苏青桐,念你年轻无知,倘若你能交代出其他同党来,本官或许可以考虑对你从宽发落。”
同党?我两眼冒金星,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门子叛党,交代谁呢?更何况我在这个时空就没认识几个人,总不能说林老爷吧,估计那会死的更惨。
我可怜巴巴地望向上边:“大人,民女真不知道什么同党……”
“大胆!”迈克狼又条件反射般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很顽固不化,看来不动刑你是不会说的了。”
完了完了,我还想挣扎着想对策,上边已下了令来:“来人,给我打二十大板!”
玄子听着,眼泪都掉下来:“求大人,饶了我家姐姐吧,那叶子是小人捡的,跟姐姐无关啊!”
“你这小毛孩胆敢阻挡行刑么?不怕我连你一起办了!”
没本事就会吓唬小孩子,我赶紧阻止玄子,满脸堆笑地往板子下一趴,唉!一个人挨打总比两个人好呀。
好不容易挨完了二十下,这才知道这板子可不比小时候家长的板子,估摸着这板子我要再挨个十下二十下,小命就没了。我哼哼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见我跪不了,旁边便过来两个衙役一左一右地将我架着,我有气无力地看着迈克狼,白眼直翻。
“苏青桐,还不快交代谁是同党?”迈克狼也不想想,我这副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刚烈之人,不说那当然是不知道了,也亏他这么锲而不舍地问。
“回……大人,民女……民女真的不知……”不会还要打我吧,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在晕倒的一刹那,隐约听到迈克狼恼怒的声音:“不管你是交代不交代,只要是叛党都得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