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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是岁月的温柔回响

2018-03-17  本文已影响28人  魏沈默

我们赞美食物总说色香味俱全,鲜少称赞食物的声音。

其实食物也各有动人声音,你稍微留点心,就听得见它们的不同音调。

特别好的西瓜,刀下去的时候,“咔”一声,刀还没挨到的地方也自己裂开了,“哎呀,这个瓜好!”即便身边没有人在,也忍不住要喝彩。切好了一口下去,果然脆甜多汁。

特别脆嫩的黄瓜,拍开时除了刀和案板的声音,还有黄瓜裂开时很轻微的脆响声——只是难得听到。就算听不到,那种啪啦一下顺顺利利裂开的劲头,也让你立刻晓得买到了新鲜的好黄瓜,失去水分或者老一点的黄瓜,经常是裂而不开的。

好瓜果的声音就是这么充满了汁液饱满的脆响。

各种油炸食品都自带欢乐BGM,嗤嗤拉拉的,充满了尘世的烟火气息,听着让人想起“芝麻开花节节高”“红红火火,财源广进”一类的吉祥话。唯一能与之媲美的,大概是烈油烹蒜的啪啦声,还有青菜倒进热油锅里的哧啦一响,简直就是厨房里的喝彩声。

这一类烈油热锅的声音,算是食物好声音里的《好日子》《恭喜发财》等曲目了,大概甚少有人讨厌这个声音——除非是不食人间烟火。

来了客,常炒花生米来下酒。没什么特别技巧,小心火候,多点耐心。锅刚温热时将花生米一股脑倒下去,一刻不停地翻炒。锅铲在大铁锅里哐哧哧翻过来,哐哧哧翻过去,无聊得很。渐渐地胳膊酸起来,可偷不得一点懒,一停顿花生米便要焦,黑乎乎的花生米子是见不得客的。

仿佛一个世纪过去了,单调的哐哧哐哧声里,终于有了别的声响,先是轻微的一两声“哔剥”,侧耳细听又没有了。“妈,听到没?开始爆了。” “还早得很,手莫停,要糊了!”——只好继续无聊地翻来翻去仿佛除夕整点的炮仗,前几响都是急性子的试探,后面便像雨渐大那样繁盛响成一片。手要更快了,这个时候的花生米极容易焦。一边翻,一边赶紧喊来帮手,赶紧把灶膛里的火灭了,剩下的一点火候,借着铁锅和灶膛的余温就够了。

灭了火再翻一会儿,听不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了,把一勺菜油沿着锅边倒下去,顿时就热闹了,哧啦一声,紧接着花生米又噼里啪啦一阵喧嚣,一阵香气升腾起来,撒上点盐就可以出锅了。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盘子——干干净净擦得一滴水也没有,薄薄地摊开来装,像装菜那样堆起来冒尖一盘是不行的,不脆。

花生米在盘里还要哔哔剥剥地响一会儿,性急的人忍着烫吃一颗,会发现是热气腾腾油浸浸的香,但不脆——凉一会儿自然就脆了。

炒得好的花生米,外面薄薄的红衣裂开来,和酥脆金黄的花生仁若即若离,松松地裹着却没有掉下来,油光光的金色和薄脆的红黄,沾着一粒半粒的盐,一点儿焦黑也没得。这样的花生米吃起来满口的油香酥脆,再好不过的下酒菜,客人抿一口白酒:这个花生米炒得好。

冬天的黄昏,厨房里炖着一锅鸡汤,火苗温柔地舔着锅底,锅里咕嘟咕嘟地咕哝着,不急不缓地浮上一层浅黄晶亮的油花,蒸汽在灯光下和鸡汤的声音香味一起,温柔地暖着寂寥的冬天。牛腩也好,排骨也好,和土豆一起小火慢炖,迟缓而笨重的噗噜噗噜声像是老好人的嘀咕,你听得到汤汁在收浓,土豆面到极点有点融了。这样连菜带汁儿浇在同样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就是”丰衣足食“的最佳注脚。

可乐撞在冰块上,先是惊醒般的”嗤—“一声,紧接着是泡沫的泼嗤嗤声,细细碎碎响成一片,像一场短暂的小狂欢,摇一摇,冰块撞击的声音清脆悦耳,一大口下去,打一个满足的嗝。以上,才是冰冻可乐的完整演出,开端落幕,起承转合,单喝可乐就没有这样的丰富层次。

做好的蒸鱼,把热油淋上葱丝,还有油泼面把热油泼上去的那泼哧一声,和熟练的人在切菜时平稳而迅速的笃笃声一样动人。所以《饮食男女》的开头才充满了平凡而愉悦的吸引力。

牛扒喜欢铁板上,上菜的时候服务员略一示意,便赶紧拿起餐巾挡着,服务员稳稳揭开盖子,肉在铁板上滋滋作响,这个过程简直有一种表演的意味。

真正让食物的声音上桌表演的是四川的一道锅巴肉片,正宗的锅巴肉片是把锅巴和肉片分开上。当着食客的面,将汤汁浓厚的滑嫩肉片浇在酥脆金黄的锅巴上,锅巴吸收肉汁时滋滋啦啦的声响格外诱人。

于是桌上的人,都发出了吞口水的声音。

这是对食物的最高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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