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死了
昨天晚上她和母亲爆发了大战。没有碗碟等无辜物品受到伤害,有的只是歇斯底里的吼叫,透过隔音不好的玻璃一直传到了街道。声音可真难听啊,邻居肯定通过这些只言片语八卦的猜测着,她在吼出一句:“对,我就是个多余的存在”后心里默默的想着。
她躺在床上,对自我进行深刻的剖析。别人家的小孩会和父母争吵么,父母教育她们的时候会顶嘴么,他们会怎么做,说对不起,我错了?耳机里单曲循环着中岛美嘉的《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声音开到最大,什么也听不到,在黑暗中闭着眼睛,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她继续剖析。为什么会争吵呢,好像是她呛了姐姐吧,语气很不耐烦,很欠揍。然后母亲就爆发了,历数她的种种罪行,自私,冷漠……不要脸。最后一条是她自己加上的,因为母亲说她天天耷拉着一张脸,好像全天下都欠了她似的,她自认为这种行为挺不要脸的。语言的攻击力是无法想象的,所以她一向采取冷暴力,能解决的摊开了说,解决不了的顺其自然。奈何和父母两种都行不通,于是在自认为的不甘和委屈下进行反驳,语言战争就此爆发。
“对,我就是多余,就是自私,就是这么不要脸,就是犯贱。”
“你当时为什么要生下我呀。”
“你以为我乐意活的呀,如果可以,最好给我一刀啊!”
……
其实刚才她是打算走的,说幼稚点就是离家出走,她想,她需要静静,去哪儿呢,网吧是最好的地方,嘈杂的地方,鱼龙混杂但是各忙各的,打几把游戏就一晚上过去了,还不用挨骂,多好啊。可是她拿上了外套,被弟弟堵在了门口,挣扎几次无果,索性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再后来,她就躺到了床上。
刀片划过皮肤会发出吱吱的声音么,锋利的刀片划过雪白的皮肤一定很美妙,要不要试一下呢。从卧室到厨房,怎样才能不惊动别人悄悄把刀拿出来呢,如果成功了血会不会把被子都染红,母亲一定又要骂了,死都不让人安心,邻里街坊一定会再背后嚼舌根,这个感觉不太好啊。
早上起来,奇怪自己竟然没有做噩梦,其实回家一个月,她天天做噩梦,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是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的,姐姐今天要走,不舍心疼也好,不放心也好,都是她们的事,和她貌似没有多大关系。她一直盯着天花板看,她在想如果吊灯掉下来,玻璃碎片会不会插满她的脑袋,然后会怎么样呢,在脸上画满了花?正好碎玻璃渣子飞进眼睛里,算做一种意外,然后残疾?外面她们在做早餐,母亲一直问姐姐东西拿好了么,多吃点,外面冷不冷,要不要加个外套。她继续沉思活在自己的世界。
她们说她错了,那她错了么?父母其实是爱她的,她知道,只不过不是更爱。人总是贪心的,想要更多,想要比较。为什么要和父母顶嘴呢,他们骂就骂吧,委屈么,别人不觉得你委屈,哪里就委屈了呢。一个是一年回家半个月,一个是半年回家俩个月,为什么要去比呢,姐姐回家,她去接,她给拉着行李箱,她给做饭,忍受姐姐的挑剔,然后姐姐在父母的督促下赶紧补觉,满满的心疼,她收拾残局;她回家,自己回,自己随便下点面,然后抱着被子休息几个小时,起来后自己收拾残局。她错了么,错了。没有绝对的公平性,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斤斤计较,这么矫情。就像小时候姐姐偷看她的日记然后大声朗读给大家听,她的生气被斥责为矫情。发现抽屉被人翻动过,讨厌别人乱动自己东西这一点更是矫情。想想也对,日记本没什么小秘密,抽屉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动就动了,生什么气,这不是矫情是什么?最重要的一点是一个是已经开始赚钱可以贴补家用了,一个还像个废物一样得问家里求取生活费,没有兼职,没有奖学金,一无是处。
外面母亲喊弟弟吃饭,她拿出手机又开始玩游戏,过了一会,她听到他们在收拾碗筷,然而也没有人喊她吃饭,其实她也并不想吃,虽然她的肚子从醒来就没停止过发出声音。这是一场走心的比赛,后羿都拯救不了她的烂操作,队友骂骂咧咧着,比赛输了,她被举报了。脸上有点痒,抬手一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哭了,她耻于这种行为,所以挥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真没用!”狠狠吸了吸鼻涕,又磨蹭了一会,她起床去卫生间洗漱,看着镜子里的人从双眼皮成了单眼皮,大概是昨天哭累了睡着的,所以眼睛肿的核桃似的,脸也是潮红色的,丑死了。
她看着百度词条上面的四个字:人格障碍。人格障碍又被称谓病态人格或者是异常人格,是人格的畸形发展。多疑,猜疑,社交敏感,社会退缩,无传染性,精神分裂症。人格障碍者一般能理解其行为带来的后果,也理解社会对其评价,但主观上往往痛苦。
看着看着她笑了,精神病啊。
亦舒小说有一个叫喜宝的姑娘,这个姑娘说过一句挺经典的话: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请给我很多很多的钱。她没有钱,如果有钱,在母亲说出那句,“你那么多东西都是姐姐买的,怎么了,她动你几下能死啊,不能让着点。”的时候就可以反驳了。可是她连爱也没有,她说过,父母是爱她的,可不是更爱她,这种对比下的落差使人觉得堵的慌。姐姐做的总是对的,总是令人心疼的,她总是自私的,是坏的。
父母在向别人介绍的时候总是这样说:“这是我家大姑娘,孩子命苦,没跟着有过好日子,总是操心这操心呢的,一样也不落下,懂事啊。那是老二,犟的很,管不住。小儿子可心啊,上次母亲节还给我买礼物啦,就是不好好学习,懂事啊,上了大学可不让他远走,哪舍得呀。”
她是多余的存在,因为母亲当年是想要个儿子的,不成想生下来个丫头,好在下一胎是个小子,欢喜的很。她脾气犟,她觉得母亲有时候不讲理,母亲觉得她不听话,是个逆子,所以她们总是吵架。她想过和母亲好好谈谈,可是不曾给她这个机会,曾经借学校的机会给父母写过一封信,有一段时间,和父母关系缓和了不少,可是时间总是会挖掘出那些深处的矛盾。父母总认为她是错的,看闲书是错的,交的朋友是错的,回家不说话是错的。她曾经拉着他们讲述学校的种种趣事,后来发现他们兴趣不大;她曾连着半个月天天胃疼,找她说,被一句自己买点药打发了;她曾经在姐姐和弟弟吵架的时候连开口的机会都不曾有,被她一巴掌挥了上来。后来她回家很少说话,打回家的电话报喜不报忧,她觉得受了委屈的时候要反驳。于是,她成了这种人,成天耷拉着一张欠债脸,和家里人成了仇人,姐姐工作很辛苦,她在学校总享受,她要让着姐姐,她这种人怎么会受委屈,在学校不欺负同学就不错了,怎么会被人欺负。
他们觉得你错了的时候,那你就是错了。他们学不会理解别人,他们只能看到表面的东西,他们在试着容忍了几天终于爆发了:“我忍你好几天了,长大了?不能说了?把你厉害的,不能教育了?”好像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句话,她永远是坏的,是强势的,是被否定的。她只能得到母亲的一句:“你这种人活该找不到朋友。”
她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她又不想说了。她觉得她的神经到了一个临界点,说不定哪天的一个契口,就把她压折了。她每天晚上进行自我剖析,一遍遍的在脑海里列出自己的缺点,再想自己为数不多的优点,她想她需要找一个东西支持自己走下去,可是她找不到,她把书整理了一遍又一遍,在这些所谓的无用的书里面寻找慰藉。
死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她是个孬种,所以在脑海意淫一下就可以了,她想她该出去走走,然后回来继续过明天的日子,尽管有那么多不如意。
耳机里是个性感的男声,对,她喜欢用性感来描述这个声音。
Drag acts, drug acts, suicides,无趣,嗑药,自缢,
in your dad's suits you hide,就算你老子再庇护你一次,
staining his name again,却还不是再次侮辱了他老人家的名声,
Cracked up, stacked up,粉碎后再堆起来,
22, psycho for sex and glue,22岁了,浆糊似的脑子里他妈的只想着做爱。
她站在十字路口,犹豫着是先去吃一碗米线呢还是去书店呢。米线老板的儿子很好看,书店最新一期的《哲思》肯定出来了。算了,反正都是要过马路的。
耳机里的性感男声,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的汽笛声,好吵!
为什么眼睛会睁不开,身上好痛,肚子在叫么,等一下,一会就可以吃饭了。又开始头疼了,她想抬起手揉揉太阳穴。米线店老板的儿子说要教她玩轮滑,对了,还记得要买一本《人间失格》。手还是抬不起,那么,她可以睡了么?
耳机里的性感男声,孩子的哭声,嘈杂的人群声,好吵,嘘,好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