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四个老头和儿孙们（四）

文/丘墨豸

由于成天在马棚里转悠，除马粪，洗马槽，清扫马圈，跟牲口打交道，身上总有一股味道。有时候大牲畜一个激灵，稍微没有留意就会被碰伤。五老头走路有点踮脚，据说就是在起马粪时，被牲口踢伤落下的毛病，不知道的以为是老寒腿呢。

后来，五老头岁数大了，加上腿有病，干活渐渐有点吃力了，队长只好给他安排了轻松一点的活。后来，还为他申请了五保户，五老头才得以轻闲下来。可是他是个呆不住的人，成天挑个粪筐子，手里拿个铲子，走街串巷捡粪积肥。

因为和我家前后院住着，邻里间经常有些借送往来，母亲时常让我去前院借送家什啥的。五老头两口子每次看到我，都要逗我说上几句话，语气和蔼可亲，眼里充满了慈祥和善，那种对孩子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只是我不太爱跟他们说话，他们的辈分太大了，我的叫他们五太姥爷五太姥，足足高出我三辈，我有点张不开嘴。

五老太是个爱干净的老太太，花白的头发总是挽在脑后，梳了个疙瘩揪，套上一个黑丝网，再插上一个银簪子，看上去干净利落。那根银簪子一定是她家祖上传下来的吧，我特意仔细看过，顶端还是凤凰造型的呢。五老太脸颊偏瘦，一笑起来，嘴角的褶皱很分明。那个时候，老百姓都挺穷的，一件蓝士布侧开襟衣服好像总也穿不坏似的，五老太五冬六夏都是这一身，下身则是黑色土布裤子，脚脖上扎了根布带条，脚下穿着一双手工布鞋。因为裹着脚，那鞋看上去很小，前头有些尖，走起路步幅很小，当然无法走得快了。我会经常偷偷看五老太那双小脚，好像都没有我一个七八岁孩子的脚大。有一回五老太脱下了那只小鞋，我第一次看到了五老太那变了形的小脚，五根脚趾紧紧地蜷曲在一起，吓得我都没敢看第二眼。

有人说，像五老头两口子这样没有后代的人身上都会有一些特性，可我怎么都没有看出来。也许我那时太小，不谙人世纷杂，不懂人情世故，哪里能够了解人性里更多的东西呢？

那时候，老百姓很少出门，家庭妇女更是，除了串亲戚，她们很少离开村子，甚至很少离开家，真真正正地诠释了“锅台转”三个字的内含。老百姓把那些成天在家里“三门不出，四门不进”的妇女叫做“守谱”，属于正经过日子的女人。五老太就是这样，她家就两口人。按说除了洗洗涮涮，做饭洗碗收拾屋子，家务活并不是很多，也没看见五老太离开过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