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四)
走下楼去,我轻轻的敲了敲门,但是电视声音太大了,我又怕她听不见,于是我又加重的敲了敲。
过来一会儿,我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门打开了。现在她站在我的面前,屋内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她的瘦弱的身躯仿佛就像镶嵌在门框内的。
她请我进了屋子,并且叫我坐了下来,她就在我对面坐下,眼神在我的脸上游走,仿佛是想要询问我一些事情。我感觉这屋子仿佛要大了一点,周围的家什并不那样紧凑的放在一起。
我本是想进来就告诉她我明天要去上早班,希望她能把声音调小,但是却是她先开了口:“不知道你晚上有没有帮我打听打听狗的下落。”
我听了她的发问才恍惚过来,今天晚上我全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一方面上,并且都忘记了下午我们的谈话。现在我又看了看她,她是丢了狗的马老太太,这屋子只她一人。
想到这里我为自己感到难堪,不是因为我没有兑现我们下午的谈话内容,我是否打探都是一样的,也不是因为我忘记了这件事情。而是因为我没有去打探,并且接下来我会撒谎告诉她我打探了,在撒谎过后我还要要求她把电视声音调小,我并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好,我没有错,但我同样也没有义务,我只是不好开口了。
“我上街问了些熟悉的街坊,他们也没有看见”我看着她平静的说。
“唉唉...”她连连的叹气,把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面来回摩擦。
她一定很难受,丈夫早死去了,唯一的一个女儿在异乡,现在狗也不在了,她再不用去带它溜弯,这个屋子里只住她一个人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去安慰她,像她这样年龄的人希望我说些什么呢?
我问了问今天的电视节目怎么样,她说不怎么好
“我明天早上还有早班,明天我再帮你打听打听,正好我也要从菜市场路过的”
“谢谢你,有心了”她回答。
“没关系的,就是...能把声音调小一点吗?快12点了,我明早7点就得起床”我边说边站起身来。
她的忧郁从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抱歉的形容“啊...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我上了楼去,躺在床上,脑子里面全是马老太太家里面的情景。
命运的迷宫里面,尽是毫不相干连的路人。我们在寻找终点之际难免不在拐角处碰见,次数多了也许还可以说些话。
这正像年轻时她不曾想到的那样,自己居然没能坚持到最后,被无常拖垮在了走向衰老的路上,最能证明的就是如今的她体型已经走了样。她年轻的时候也不曾相信有一天衰老犹如夏日转向秋季那样悄无声息,待到在自己做出的饭菜里恍惚的抬头发现对面正直视的窗户外面的夜,一把空椅子已然摆在视线的下沿,仿佛刚刚埋头吃饭的还是个花季少女,如今抬头已是孤家寡人了。时间的流逝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的巴掌,来不及防范,她把一切视为命运的突然不公,于是她把电视声音开的很大,好让自己的耳朵不容易听见外面世界的安静。
仿佛一切都是可以欺骗的,只要愿意足够的相信,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什么是不可以颠倒的,真理只会短暂的在她夜里睡去的梦里,突然惊醒起来,发现一切都还有条不紊的继续着,于是又安心的睡着了。
曾经她也是一个报满了梦想的青春少女,也许在课堂上她是老师得意的学生,她的绩名列前茅,休息时间也不曾花任何心思在娱乐上,她捉住每分每秒,把习的知识反复的经过大脑,在节假日也丝毫不懈怠功课,一切都好像在她的把握之中。但是一个人是无法在世界潮流里面肆意穿梭的,命运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她只在这犹如暗流涌动的河流旁边找一处可以安放灵魂的住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