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亲
今年七十四岁的母亲不识字 ,一辈子却钦慕读书认字的人,她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要是认字,肯定能当生产队队长!”
母亲貌不惊人 ,却十分的豁达能干,自从十九岁嫁进婆家,一下子就成了八口之家的顶梁柱(我爷爷奶奶生了五个儿女,我父亲是老大,我妈嫁过来可不就是八口之家)。母亲在这样的大家大口里日夜操劳,没点肚量可真不行。母亲说,她生我的那天早上也跟往常一样没多睡一秒钟。天黑漆漆的就爬起笨拙的身子跟奶奶一起推磨,整整两大盆糊子磨下来已经累的不行。由于身子实在笨重,奶奶就没让我母亲放鏊子烙煎饼,就把熬制全家人稀饭的活交给了她。据我母亲讲,稀饭锅还没烧开,她的肚子就有反应了,我在她肚子里伸胳膊踢腿要出来,奶奶在另一个草屋里烙煎饼,家里其他人还在半梦半醒中没起床,母亲被我折磨得爬不起身子“俺妈,俺妈……”直叫唤,奶奶听不见啊。幸亏隔壁的四奶起得早,路过锅房,听到了我母亲的惨叫,赶紧告知了奶奶,顶替了奶奶的煎饼鏊子。我奶奶慌忙掂着小脚 高一脚低一脚向邻村的接生婆家飞奔,巧的是当接生婆来到时,我的头已经出来了。
母亲常常自豪自己生孩子没让接生婆为难。她一辈子就生了哥哥和我两个儿女,尽管计划生育还没有控制数量,她也没有再多生。父母给我俩乳名定成“书”字辈,一个叫“强”,一个叫“勤”,可谓意义深远,满怀期待。我们兄妹俩果然不负父母苦心,好好读书识字,相继都考上了大学,成了我父母的自豪。现在我哥哥是国内外知名的医学专家,我也是个光荣的人民教师,这让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不骄傲也不可能是吧。我的父亲是个寡言的人,任何发声的话都由我母亲说。他可能就是个幕后指挥也说不定,但是这样也养成了我母亲自高自大性格,任何的话都敢大胆的说。就是现在当着父亲、哥哥和我的面,她也可以大言不惭的说:“这两个孩子都是我培养出来的,是我把福气带到你老刘家的,是不是?”我母亲这样贪功,我好脾气的父亲也只是笑。
我母亲虽然是个喜欢邀功,在家中地位不可小觑的人,但我母亲却活得光明磊落,从来都是冲锋在前享乐在后,是大家庭中当之无愧的长媳妇长嫂。我们一家四口从大家庭里分解出来的时候哥哥已经六岁我三岁。母亲嫁过来三年后才生我哥,所以我妈常常戏说自己:“跟个老黄牛一样埋头苦干,一抬头十年了。”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是贫穷落后的,物质是极度匮乏的。那时候还是大集体时代,我们全家的温饱已经成了问题。母亲为了家人的肚皮,曾经不辞辛劳奔回娘家 ,在已经起过的红薯地挥汗如雨 ,拼命的寻找有可能遗失的红薯。据我母亲说我三舅对她的这种行为极其不满 ,讽刺他的穷妹妹“像个讨饭的”。可不是嘛,如果不是我妈这种不怕丢人现眼的精神,哥哥和我恐怕连学也上不成了。
作为家中的领头羊,我母亲身上的优点可圈可点,但我最佩服母亲的却是她对老人的顺从。我奶奶活到九十四岁过的世。我母亲从来都是“俺妈俺妈”的叫着 ,尽心尽力的伺候。在我奶奶不能下床的几年里,我母亲床前尽孝的次数比我父亲都多。有一件事我必须拿出来说说 ,我奶奶因为不能下床,行动不便 ,脾气反而越发不好,动不动就发怒哭泣,哭她离去的老伴,哀嚎久久不已。那次奶奶因为听岔了一句话,认准了我母亲开始嫌弃她了,于是开始用绝食痛哭来抗争,至夜不休,谁劝都不行。奶奶的哭声扰动得四邻不安,我一筹莫展的父亲鼓起勇气对我母亲说:“你去跟俺妈磕头!”没想到,我要强的母亲真的就去了 ,她来到我奶奶的床前,一下子就跪倒了:“俺妈,你别哭了 都是我的错!我给你做饭去!”可巧的是,一向耳背的奶奶,这回听的格外清楚,她立刻止住哭泣:“奥,——妈 ,你知道错啦 ,起来吧,我不哭了!”我曾问过我母亲为什么要下这个膝盖,明明自己没有错。我母亲说:“我不能让她一直哭 !”
我母亲身体硬朗,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到村委会门口集合,跟一群老头老太太一起做医疗保健操。她笑着说:“现在日子这么好过,我可不憨奥,多活几年看看你们多好!”
我佩服老母亲,喜欢她的性格,更会祈求上天眷顾 ,让这个可爱的老太太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