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债

周方宇结婚了，她和老公精挑细选，终于选中了市中心的一套房子，医疗、教育、生活各方面都很便利，惟一遗憾的是自己手里资金不足，连交个首付都捉襟见肘。

两个人商量：买个面积比较小的，够住就行。钱，分头去借。

方宇向娘家求救，大姑倒也大方，拿出了两万。父母也给凑了三万。方宇很感激。

房子是有了，生活压力也大了。老公在一家装修公司上班，虽然加班多，但挣得也多，他为了这份工作，也是拼了。

方宇只能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虽然挣得不多，但能照顾孩子，料理家务，小日子也还过得去。

方宇和老公努力打拼，省吃俭用，不到三年，还清了所有的借款，为了感激亲朋好友的帮助，他们还款时，根据银行利息标准，还付了利息。

公婆觉得儿子有出息，只要有个小病小灾的，就跑来住一阵子，所有的医疗费用都是他们出。老公的哥哥，姐姐，像没事人一样。方宇和老公只能忍了。

方宇的父母就更离谱了，说：“方宇，你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一个。做人不能忘本，咱家的亲戚可就都仰仗你了。”

方宇心想：我有什么出息，只不过是为了生活拼命刨食的那个。转念又想：爸妈爱面子，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罢了。

果不其然，父母只要遇到花钱的地方，就向方宇要，在他们的计划里，侄子娶媳妇的房子财礼也都是方宇的。

大姑打来了电话：“方宇，小舟毕业了，你从城里给他找份工作吧。朝九晚五，有节假日，每月能挣五六千就行。”

大姑说得很轻松，方宇可不轻松，朝九晚五，节假日，五六千，一个初中毕业的孩子，这是找工作还是找人养？方宇念及是亲大姑，小舟是亲大姑的宝贝孙子，只能硬着头皮到处碰钉子，最后只得以无能为力而告终。

不久，大姑又打来了电话说：“方宇，你姑父病了，我想带着他去市里医院检查。你明天陪着我们去吧。”

第二天，方宇只好请了假，陪着大姑一家人给姑父检查。姑父的病不算严重，只是每天输输液就行。大姑说：“方宇，住院花费高，吃喝不方便，我们去你家住吧！”

方宇只好答应。大姑、姑父住到家里，大姑的儿子、儿媳也跟着来了。由于有病人，方宇的饭菜自然不会差了。大姑一家人除了照顾姑父的病外，什么也不做。家里人多了，不仅吃得多，花得多，光卫生就不知道一天打扫几次。方宇没法说什么，想想坚持几天就行了。谁知姑父的病反复无常，一住就是一月多。他们走时，连拿生活费的意思都没有。

前几天，大姑打电话说：“方宇，小朵考上大学了，还是什么985……”接着，大姑就滔滔不绝地夸孙女怎么聪明，怎么勤奋怎么孝顺等，最后说：“我想带她玩玩，你知道得多，给我们推荐几个好玩的地方吧。”

方宇就把周边好玩的地方说了几个。第二天晚上，方宇刚刚收拾完，就听得敲门声。打开门一看，门前黑压压地站了六个人，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把楼道挤得满满的。

大姑说：“我们来这里借住几天。”方宇还没有答应，他们就鱼贯而入，把行李扔到地上，就坐在了沙发上。

这个说：“热死了，怎么不开空调？”

那个说：“你家Wifi密码是多少？

“哎，有水没有。”

方宇还没有看清都是谁，客人们就开始要这要那。

“大姑，你们怎么不去旅店，我家能住下这多人？”方宇小心地问。

“酒店贵死了，一个人就二三百呢，你给掏呀！这都是小朵的同学，我要不是给你面子，我还不希罕来你家的。”大姑说。

“我知道你给我面子，我怎么安排呀！”

“家里住不下，左邻右舍还不能挤一挤？”

方宇哭笑不得，城里人都是忙着上班，邻居见了都不认识，还去人家住挤一挤，谁让你去挤？方宇只得说：“大姑，这不是老家，别人是不会让去的。你们住酒店去吧。”

“这房子有我的一份，当初要不是我借给你钱，你能买了房子。我们就住几天。我告诉你，小朵比你有出息，我看得起你，我才领着他们来的，别给脸不要脸。”大姑满脸嘲讽地说。

方宇也索性豁出去了，厉声说：“我买房借你的钱，不到两年就连本带息都还了。姑父生病，在我家住了一个月，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我的，这份人情我早还了。”

“你还知道人情啊，你小时候我抱你，给你买好东西，送你上学……”大姑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好像没有她就没有方宇一样。

方宇说：“姑，你的人情债我还不起，我不还了。”方宇一边说，一边把他们的行李一件件地扔出门外。

大姑只能一边骂，一边领着五个年轻人走了。

方宇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喃喃地说：人情债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