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生涯谈
走过韩江,去过韩山,不可不知韩愈。位居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既是大文豪,又是大将军。古人对他的评价甚多,而最为恰当和全面的,还是苏东坡在《潮州韩文公庙碑》上所言。苏东坡说他是“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在这极高的评价中可以看出,韩愈的文采之精高和在军事上的英勇豪气。
按苏轼对韩愈的评价展开来谈,首先是“文”,韩愈的文章超越了之前从东汉到隋朝六百四十年的水平和风格,独树一帜,蔚为新风。所谓“道”是说韩愈复兴儒学“仁义”之道,重振大唐雄威,唤醒沉论的社会,所以“道济天下之溺”。韩愈是一大忠臣,爱说直话,在真理和原则面前不惜直言犯上,最终是触犯人主之怒,被贬潮州。从“勇夺三军之帅”可以知道,韩愈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非只与文相伴或纸上谈兵之士。有的节度使想要谋反朝廷,韩愈作为一个书生,单刀赴会,让其幡然悔悟,臣服朝廷。韩愈的一生是坎坷的,也是精彩的。正是韩念一直存留着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向着光明处前进,才不让自己陷于黑暗、屈服于社会,才能有千古名篇流传于世,他的精神也为后人所敬仰,难怪韩愈早年取名“愈”,就取“超越”之意。
韩愈的童年是艰难的,但也在这艰难中,造就了韩愈的品格。韩愈三岁时父母双亡,跟随哥哥颠沛流离,十二岁时哥哥英年早逝,弄嫂子抚养长大。韩愈天资聪题,七岁读书,十三岁能文,少时就立了大志,要做一番事业。韩愈“日记教千百言”,有很高的文学储备,对自己也颇有自信,二十岁时就参加当时的科举。
不幸的是,科举三次都名落孙山,韩愈因此也初感失落。事实上,当时的科举考试并非简单,对人才的打击折磨也是可见一斑。多少人考了一辈子试都未见榜上有名,且并非考生水平能力有限,而是所作文章、所言之词,与主考官没有同一思想认识,新颖的思想得不到认同,反而固守于骈文的套路和陈旧的思想之中,因此众多有能之士、想为国家效力之士,未得赏识,名落孙山,科举推毁了他的青春和人生的大半好时光。幸好,韩愈又是幸运的,第四次科举,受到了当时主考官的爱识,终于登上进士,但这仅仅是科举的第一关,还要通过吏部博学宏词科的考试,才能分配朝廷的官职。接不来,韩愈在吏部考试中又三次落第,韩愈的雄心在这样的考试中被一次次打压,开始着急,愤闷起来,这也是人之常情,科举对他的压迫和家庭的辛酸使他已充分体会到“累”。但他敢于鸣不平,他向主考官上书,挥笔写下《上考功崔虞部书》,信中描绘的不是自己生活多么凄惨,也不是自己多么想当官而和你套近乎,他说“斯道未丧,天命不欺,岂遂治哉,岂遂困哉“。他说我自己的努力才刚刚开始呢,哪会结束?在逆境中保持信心和毅力,是失败者最勇敢的事。信是写了,却没有答复。命运似乎总是在与他开玩笑,让他充分体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滋味。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韩愈开始了他的“不平之鸣”。他开始给宰相写自荐信,十九天过去了,没有半点回复,就再写第二封,二十九天过去了,再写第三封,但仍然杳无音信。得不到宰相的看重,他充分知道,天下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几千年难闻一个,此为“真不知马也”。韩愈三次自荐,急于到朝廷做官,不应该说他是近于功名,其实是迫于生活,以及理想抱负久久得不到施展的痛苦而产生的急切。“不平之鸣”是失败了,却更加坚定了他的人格和尊严。
走投无路下,只好当个四门学博士,做讲师。当时做讲师的韩愈,挣的钱少,天气又冷。他在《苦寒》诗中写道“肌肤生鳞甲,衣被如刀镰。气寒鼻莫嗅,血冻指不拈”,正是他的境遇。他一方面顾家,一方面要坚持自己光大孔孟之道的理想;一方面求人,一方面又坚持自己的人格。没事,韩愈还有他的笔墨和思想,就永远不会垮下,正如《师说》等名篇也在此期间流传于世。
韩愈一边写文章,一边四处求人。在李实的帮助上,当上了监察御史。李实这个人并非好官,到处欺压百性。韩愈当上监察御史后,反而举报李实。这也看出,韩愈并非为了官位而阿谀奉承于“贵人”之间,他心中的尺子依然笔直,他想到的是老百性,想到的是繁重的租税,想到的是尽他监察御史的职责。可怕的是,这一看似正确的“监察”,就得罪了人,丢了官职。
命运起起伏伏,如此多舛。几年后新皇帝即位,韩愈很受赏识,又召回长安。当时边境仍叛乱,韩愈上奏章,坚定皇上作战的决心,作为参谋长,给皇上提建议,并且协助宰相裴度协调关系,提供正确的战术,成功劝降其他藩镇。林文铭在《韩文起》中说到,韩愈“可谓料敌如神,非文士纸上谈兵套语”,这可说明,韩愈在军事上有很大的谋略和勇气。这只是其中一件事,后来的一次在某些节度使叛乱之时,韩愈更是单力赴会,孤军深入成镇军方镇,其勇气和智谋都为世人所称赞,这也是唐宋八大家中的唯一一个,潇洒如他的英雄气概,不能使人不折服。
在现实生活中的韩愈,可能有所妥协,但在原则的问题上,在真理的面前,从来没有妥协过。唐宪宗打着祈求国泰民安、五谷丰登,祈求长生不老、长命百岁的旗号,奉迎佛骨,但这也是劳民伤财的事情、韩愈认为这很荒谬,于是直接生硬地写了文章跟皇帝说“不行”。这一向皇帝说“不”,因为言辞过于激烈,时机不够恰当,触怒了皇帝,随即贬到潮洲。正如诗中言“一封朝奏九重天,又贬潮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这一路,饱尝漫漫风霜苦楚,也让他知道,人生多么的不平坦,我只能随遇而适。到了潮州,韩愈结识到了好朋友,为当地百姓做了不少事,驱赶走了害人的鳄鱼,甚为百姓称赞。因此,江是韩江,山是韩山,潮州人也永远不会忘记韩愈走过的路和所有的故事,更以韩愈的精神勉励后代。
韩愈的故事很长,因为他那颗执着着信念的心经过无数春秋未减。这就是韩愈,如神龙万变,无所不可,苏东坡的评价确实精妙至极。韩愈字退之,与“愈”相对。他退的是自己的偏激狂躁,在沉默中一次次爆发,一旦爆发,火便愈烧愈烈,在自己的理想和人格的指引下一步步走向光明,未曾回头;他退的是社会的黑暗无知,渴望以自己的力量光大仁义之道,愈想重振大唐雄威,唤醒沉论的社会。他有在科举中的执着,在苦寒前的坚持,在学术中的精湛,也有在鳄鱼前的可爱,在正义前的不屈,在战争中的英勇。刚直放任、敢怒敢言、气势磅礴的豪情将士和一代文豪,正是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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