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启示录
我始终认为，亲情是可以战胜一切的，可是最后还是有很多亲情被外界事物打败了。
讲一个故事，关于亲情，关于疾病，关于家庭。
金叔是我在开店创业时候遇到的一个“大叔”。之所以加了这个双引号，是因为我觉得他只是样子像一个老大叔，但是实际年龄比我爸爸还小。
金叔住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听他老婆讲过，这个小屋一年的租金不到一万，也是很省钱了。
小屋处在县城的繁华地段步行街，但是近年来繁华区转移，步行街的人越来越少。
而金叔的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屋不仅是他的住所，还是他的厨房，还有夫妻俩的店铺。卖什么的呢？成人用品！
想必你一定好奇，他四十来岁的年纪，怎么就开了一家成人用品店？这个收入够他养活一家人吗？我起初也满是好奇。
第一次见到金叔的时候我在选合适的店面地址。那个时候恰逢冬末春初，行至广场，我看到一个戴着南瓜帽的大爷。
他佝偻着背，脖颈蜷缩到了身体里面，拄着一根拐杖，摇摇晃晃地一遍遍走着，他的腿看起来是打不直的样子，他的胳膊好像挎着一篮子鸡蛋，缩在胸前，大叔整个身体显得老态龙钟。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金叔，他的模样就是一个老人，十足的老人。
最终我的店面选在了步行街。因为我对当地不熟悉，在经过那家成人用品店的时候，看到了缩着身子的金叔。
“大叔，请问一下您，您知道五金店在哪个位置吗？”
“大叔...”金叔自言自语苦涩一笑，脸上闪过一丝难过，“就在那边，拐个弯就到了！”
他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指着远处，仿佛费了很大的劲才抬起手臂。
从五金店购买东西回来，我处理了自己的事情，正好无事可做，便决定在这里再溜达溜达，熟悉熟悉环境。
我路过成人用品店的时候，大叔还是坐在那里。
“他老坐在人家这里干嘛？难道这个店是他家的吗？”我心想着走过去和大叔打招呼。
“大叔，刚才谢谢您指路，今天天这么冷，你怎么不在家坐着呢？”
“我家就是这里面，屋里闷，我透透气，嘿嘿”大叔憨厚的笑着，抬起拐棍指了指身体后面的小店。原来这家成人用品店的老板就是大叔，我才确定。
和大叔聊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他在去年患了中风，之后半身不遂。
大叔的家里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在市里开了一家洗车店，已经结婚五年了。但是儿子性格软弱，总是被老婆拿捏地死死地，后来以老婆出轨结束了婚姻，没有悬念，他的老婆并不想养孩子，所以孩子跟了儿子。
生活总要有奔头，儿子离婚以后要再婚，于是经过媒人介绍认识了邻县的一个女人。
女方提出，男方是再婚，还带着一个儿子，所以一定要再买一套楼房，否则结婚没得商量。
说到这里，大叔呵呵一笑，那个媳妇在当地也是三十多岁了没人敢要，周边的人都知道这个女人的蛮横，可是他儿子偏偏坚持这个女人。
家里仅剩的十几万存款，肯定不够一套房的首付，于是大叔决定放下农活出去干体力活。用大叔的话来说，我一天能动弹就一天不敢停下来，说到这里，大叔抬头看着我。
“我好的时候一天能挣三百多块呢，一个月将近一万！”
我从大叔的脸色中看到一种作为父亲为儿子拼搏的自豪感。
后来因为长期干体力活，再加上大叔压力大，平时生活中习惯了抽烟喝酒吃肉。
有一次去体检，大叔查出高血压，高血脂症，可他并没有当回事。
大叔继续讲着，
“我当时脑子里想的只有赶紧挣钱，帮儿子买了房子，儿子这边就稳妥了”
“唉”我有些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为儿为女一辈子。
大叔有些怅然，抬头看着我说道“小伙子，我现在才知道，人啊，第一要先对得起自己”
“有一天早上，我正准备去上班，突然感觉头晕目眩，犯恶心，拿着牙刷缸的那个手，它就不停的抖，不停的抖，根本不听使唤。一下子，这个腿也迈不开了，然后我就晕倒了”
“叔，是急性脑梗了罢”我问到。
“对”大叔口齿已经不清晰了，但是好像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我静静地听着。
“连续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以后我就躺在医院了，当时怕瘫痪，9我老婆就同意了急性溶栓针，一天一针，一针两万！”大叔冲我摆出两个手指。
“三天，三天就花了六万啊！六万啊！”说到这里，大叔的情绪很激动，“我辛辛苦苦一个月才挣不到一万块，生病以后三天就花了我大半年才能挣到的钱，你说，老天他公平吗？公平吗？”
“大叔，生病真的让人难过的”我拍拍大叔的肩膀，想给他点安慰。
“最后在医院住了二十五天我出院了，花了十三万！我要求出院的，家底都被我掏空了，我不想一家人都守着我这个病人，唉”
一个月，十三万！我感到震惊！任你辛辛苦苦，一场疾病真的可惜摧枯拉朽一般，摧毁一个家庭，把充满希望的幸福浇灭。
出院以后，大叔失去了劳动能力，他的半边身子已经瘫痪。
家人给他买了轮椅，起初的行动只能靠轮椅维持。最难过的是，就连简单的吃喝拉撒，大叔都要靠儿子和老伴来照顾。
出院以后，为了维持病情不再恶化，大叔每个月要花上千元来买药吃药。但是家里早已经没钱可用，儿子女儿也是每个月几百块几百块的打过来，依然让二老的生活捉襟见肘。
于是大叔和老伴一商量，借了儿子女儿的钱，开了一家成人用品店，希望多一些收入，来维持岌岌可危的生活。
“爷爷，我来找你了！”孩子的声音打破了我们的对话，我看向身后，一个年迈的女人，还有一个天真可爱的男孩。
这应该就是大叔的老伴，和大叔的孙子了，我心里想到。
“哎，来啦，孙儿”大叔面露喜色，冲着小孩说到。
“老金，到屋里去，外面冷”阿姨过来敛了敛大叔的衣领，
“还和人家小伙子聊天呢？人家不嫌你烦啊？”
“阿姨，不会觉得烦，我陪大叔解解闷”我对着阿姨一边笑着，一边回应到。
我观察着阿姨，阿姨看上去很温和，眼角的鱼尾纹格外明显，她的皮肤已经没有了光泽，但是从面相看，阿姨年轻时候一定也很好看。
只是鬓角的白发，和着冬日的寒风跳动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我在想，她这几年经历了多少的艰难呢？
小孙子嗖得跳到大叔身上，搂着大叔的脖子，那亲密的样子让我看的出神。
“小伙子，听说你租了那个韩大姐的房子？租金还合适吧，我跟她家人也算熟悉，贵的话阿姨给你说说好话”阿姨低头问我。
“还行，阿姨，能接受，谢谢您，我那边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临近中午了，我也肚子饿了，在这个时候，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温馨，起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店面，我坐在小凳子上出神。疾病真的是一种可怕的灾难，它突然出现，打破一个家庭的平静，安宁，幸福，希望，它让人痛不欲生，它让人感到绝望。我深深地希望天下父母永远不要生病，可是生活又总是出人预料的给人以痛击，也许生活的酸甜苦辣，苦更多一些吧。
突然的敲门声，打破了我的思绪。阿姨手里端着一个不锈钢的饭盆走到我面前。
“听你金叔说你叫小王，阿姨就喊你小王了。小王，这是阿姨在家里蒸的大米，还有一些刚炒好热菜，你一个人过来开店不容易，也别去外面花钱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尝尝阿姨的手艺吧。”
阿姨的话里充满了温情，我没法拒绝，于是接过阿姨的饭盆，饭香入鼻，我眼眶有些湿润，日子都这样艰难了，阿姨还是那么善良，这也许就是一个人的光辉吧，不会因为疾病，因为挫折就放弃善良。
后来的几天，我又在闲暇之余去找金叔叔聊天，在聊天之中，也对他的家庭有了更多的了解，也让我不得不去思考更深刻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金叔生病之前给人打工，是在县城的一家大的粮油批发市场当搬运工。那里是按件算收入的，而金叔每次都是那边工作量排行榜的前三名。我想着，金叔每天要卖多大的力气才有这份收入的呢？当父母的太不容易了。
有一天，我正在我的店里装饰壁画，突然听到外面很大哭声。走出去一看，是阿姨！阿姨坐在地上，哭成一团，周围小商户的人都被吸引出来，把金叔的小店围着。
“我不跟你过了，我每天辛辛苦苦照顾你，给你做饭，给你擦身子，你还打我，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啊啊啊啊.......”阿姨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哭喊着。
“大家伙说说，我这是什么命啊？我嫁给他以后没享过一天福，给他家生儿育女，到头来，摊上他这一身残疾！我李秀芳任劳任怨的照顾他一家老小，他还打我，拿我出气，我不过了我！哎呀.......”阿姨扯着嗓子，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边哭一边踢着脚，满脸都是泪水，看起来十分可怜，周围的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老金，你说你这是干啥呢？你媳妇容易吗？天天把你照顾的那么好，你怎么还打她呀，唉”旁边走出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指着一旁不吭声的金叔，愤愤地说到，说到气头上，把那拐棍使劲的砸着地面。
“嫂子，你快起来，地上凉，别哭了啊？”旁边理发店的大姐也出来说话，弯下身子要扶起阿姨。
我赶到跟前，大家伙说什么的都有，把小小的店门，围的水泄不通。
阿姨突然站了起来。
“你嫌难吃就别吃了，我和孙子回家吃饭去，你自己过吧！”阿姨冲着金叔生气道，拉着孙子离开了。
我只注意到，她家孙子手里把玩着魔方，好像视若无睹，临走之时，才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的金叔。
大叔撅着嘴，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孩，
“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吧！”他口齿不清楚，气呼呼的冲着众人说到。
等到众人散去，我急匆匆的走到金叔跟前，看到金叔在偷偷地抹泪花。
“孩子，金叔心里苦啊。我也是难受，我老婆对我挺好的，唉”金叔这个时候看到了我，才没有再哭。
“可是金叔，阿姨那么好，你怎么打她了呀？”我试探性地问到。
“她昨天晚上九点多了才给我送饭过来，今天中午的面又做的这么咸，你说你阿姨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她是不是存心想把我气死！”
“金叔，阿姨除了要照顾你，还要照顾你孙子呀？对不对。金叔你看阿姨都那么辛苦了，偶尔也会照顾不周的嘛，你也体谅她一些吧”我说到，拍了拍金叔的后背，希望他可以消消气。
“小王，叔知道了，唉”我陪金叔聊了聊天，后来说是累了要休息我便离开了。
听阿姨讲过，金叔以前脾气特别好，见人总是笑盈盈的，待人和善。自从生了病，脾气大变，动不动就和人吵架，最近更是，连老婆也成了自己的发泄对象。
疾病让一个人变得不像从前，也是不争的事实了，书上经常讲，我们要有一个好的心态面对生活的困难和挫折，可事实上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的做到呢？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下午的时候县里电路检修，全县停电一天。我溜着弯路过金叔的店，透过玻璃门，看到昏黄的烛光下面有三个人影。阿姨到底还是心软善良的，怎么可能放弃金叔呢？她又来给金叔送饭了。看到这一幕，我觉得一家人难有的温馨。
大概几天后，我的店面顺利开张，因为刚开始不久，顾客比较少，我也就常去金叔那里坐坐。
刚好进门，看到一个看起来六十来岁的老汉正打算买药。
“老金，还是上次买的那个，给我来一盒”老汉胳膊撑着玻璃橱柜，慢悠悠的说到。
金叔颤巍巍的支起拐棍，矮着身子挤 进橱柜的后方，拿出一盒不知名的药甩给老汉，
“二十块钱”金叔头也不抬的说到。
“那边都十块，我是为了支持你的生意才来你这里买，给你十五”老汉咧着嘴说到，把那盒药揣进口袋，顺手掏出皱巴巴的十五块钱，扔到桌面哼着小曲出了门。
“金叔，不是二十块吗？他咋才给了十五你就让他走了”我问到。
“唉，算了，十五就十五吧，还能挣几块钱，这也是老顾客了。”金叔摆摆手。
“广场南边新开了一家店，定价比我这里低几块，从那以后我这边的生意就越来越难了，很多老顾客都去那边买药，我这边进价也抬高了，唉，能挣几块算几块吧”金叔的脸越发的显得苍老，透露出一股深深的无奈。
他的这家店本来位置就不太好，也是因为这一年来的经营才有了一些熟客，如今那边新开一家，立刻就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往后的收入都是问题，维持下去已经很难。
我正欲坐下，突然店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平头年轻人。
年轻人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看面相，应该是金叔常说的儿子了。
“爸，把最近的卖药的钱给我，我的店遇到点事儿，那钱先给我用着，过段时间我还你！”年轻人拿起水缸咕咚咕咚地喝着水，一边抹了一把下巴的水渍。
“没啥人买，就几百块钱，我还得买药呢，你找你妈问问去”金叔有些难堪的说到。
“几百块？那算了，你们真是没用！”儿子摆摆手，“摊上你这样一个爸，算了算了”他小声嘟囔一句，也可能是看到有外人在这里才没有多说，转身出门了。
“唉，小王，以后啊，一定要照顾好身体，这人一生病啊，活的还不如畜牲，以前我没生病的时候，儿子老婆对我说话都得客客气气的，可是我这病倒以后，儿子对我说话的态度都变了，唉”金叔叹了一口气，头埋的更深了。
据我所知，金叔儿子在市里开了一家洗车店，但是也是很辛苦的维持着，金叔的大部分医药费都是儿子出的，如今金叔病了快一年了，没一点好转，他的儿子也难免抱怨，久而久之，态度里更有些厌烦。
可是父母生病，他更需要的是一份关心，一份照顾，而不是冷冰冰的几百块的医药费啊，可能这就是现实吧，人呐，一旦病倒，尊严，地位，什么都会大打折扣，甚至被踩在脚下！
到了下午，金叔的店门口突然来了好几个派出所的同志，周围围了很多人。
“说一说你要报什么案吧？”派出所的同志向一年轻人问到，正是金叔的儿子。
“我的女朋友把我银行卡的五万块转走了，那会儿过来这边把我爸这个月的几百块也卷跑了，现在人也找不到了，我打电话也没人接。警察同志，我该怎么办？”年轻人说着就蹲下了，他双手抱着头，显得很痛苦。
“我辛辛苦苦攒钱，是要给我爸治病，是给我自己娶媳妇的钱啊！”年轻人哀嚎，一直交往的女朋友把他的钱转走还拿走金叔好不容易挣来的几百块，这种事情怎么能不让人崩溃绝望。
“这里不方便，你跟我到派出所说一下具体情况”
年轻人跟着民警去了派出所，留下店里干哭的二老，气氛让人难过。
这个事情过了没几天，有消息传出来，在女方的老家找到了女方，钱已经被花的一干二净。
在一家人商量是否立案的时候，阿姨出面，选择了不立案，和女方私了。
如果不是私了，那女方已经构成了盗窃案，将会锒铛入狱，判个几年吧。
可是阿姨毕竟善良，说服了儿子没有立案选择私了，钱有没有追回来，我不知道，只是深觉阿姨在面对如此处境，这么艰难的家庭，这种可恶的行为，依然心存善念，我觉得实在了不起。
生活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家庭总是盘根错节，不可分离。
那是一个下过雪的早晨，广场地面的积雪被清洁工扫的干干净净。看似安静祥和的步行街，今日不知道又要上演什么样的戏码。
趁着地面干净，金叔又出来锻炼了，依然是步履蹒跚的模样，手里拄着他那根黑色拐棍，远处的雪景映着近处的老人，显得沉重。
“金叔，又出来锻炼啦？”我出了门，看到金叔已经开始锻炼。
“天气好，出来走走，我得赶紧好起来，嘿嘿”金叔憨厚的笑了，回应着我。说罢，又一圈一圈的走动开来，他走的很慢很慢，看上去随时会摔倒。可是他又走的很稳很稳，牢牢地握着拐棍，仿佛握着康复的希望。
“儿子，儿子啊”忽然一声叫喊打破了步行街的宁静。
我抬眼看去，一个身影高大的....老...老人。他一个步子一个步子的挪动着，手臂和金叔一样，打着弯。腿和金叔一样，迈不开。佝偻着背，向这个方向喊着。
这是谁？喊谁儿子呢？我心生好奇。等到老人走近了，我才看清，他头上戴着黑色又古朴的南瓜帽，从上到下的一身是中山装。苍老的脸上挂着乱糟糟的白胡子，眼光混浊，最让我难以忽视的是侧脸上的血渍，格外明显。
金叔听到声音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老人。
“爸，你来干嘛？你不是在我大哥那儿吗？”
两个半身不遂的病人，看向彼此，他们是父子！
“艾呀，你大哥他不管我了，我只能到你这儿了！”老人苍老的脸上写满无奈。
“前一段时间，你大哥还要把我推出家门的，这脸上也是你大哥打的，儿子啊，没法活了我”老人一边说一边哇哇大哭。
“爸，你别哭啊，你怎么也成这半身不遂了？”金叔拄着拐棍有些站不住，他动了动脚步问到。
“你大哥那次要把我推出门不是，我这本来就得过中风好不容易好了的，他那一推，是要我死啊！儿子，我起来以后，那病它又犯了，我就这样了，和你一样了。儿子，你得管我啊，没人管我，我就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了呀！”
老人一边哭一边说着，向金叔投出乞讨一般的神色。
“我都病成这样了，我怎么照顾你啊？你把房子给他了，让他们管你去，我管不了！”金叔磕着拐棍，好像在下逐客令。
“儿子啊，你就可怜可怜爸爸吧，就你那个店，给爸爸弄个钢丝床，让爸将就将就行嘛？”老人几乎要跪下了，面对自己的儿子，他像一个乞丐。
“不行，住不下，老金，让你爸走吧，去你大哥那里。”阿姨闻声赶到。她没有很气势汹汹，只是很坚定地说道。明白人都知道，已经病成这样，再摊上一个没人管的老父亲，不仅家里多了一张吃饭的嘴，更有可能是摊上了一个高龄病人。
“爸，你去我大哥那儿，他要再欺负你，你打电话告诉我。”金叔回应着，他神色复杂，也在纠结。
“行！行！行！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我，我八十多了，被你们像条狗赶来赶去！今天我就豁出命，也要让法律管管你们这两个不孝子，我要去告你们！”老人用拐棍砸着地面，他涨红了脸，指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妇，喘着粗气，好像委屈要在心里爆炸。
我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着实难过，老人最后还是拖着苍老的身体转身走了。在视线里，他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当天傍晚，天气骤变，鹅毛大雪下了一天一夜，这么冷的天气，我躲在被窝瑟瑟发抖。
第二天一早，打开店门，外面是银装素裹的世界，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步行街，天际灰暗，雪花还在飘着，只让人觉得天寒地冻，冬日漫长。
突然，视线里多出一道人影，我揉揉眼睛看着人影靠近，那不是阿姨吗？金叔他老伴，这么一大早，她去干嘛呢？我心怀好奇。
“阿姨，你这么早，去哪儿呀？”阿姨路过我家门口的时候，我问到。
“派出所刚才打电话到我家，说是去认领尸体，阿姨去看看怎么回事”阿姨匆忙说了一句，转眼消失在我的视野。
我只注意到，阿姨疲惫的眼神里有一点紧张，还有些发红。
后来，消息传开，县城东边的小河昨晚冻死了人，那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半年以后，我的第一次创业以失败告终。
而金叔他依旧在这几百平米的街道上，日复一日的锻炼着他那半身不遂的身体，看上去也有了一些进步。
只是成人用品店看上去更加破败，好几天才有人走进去瞧瞧看看。
阿姨依旧每日从家里给金叔带来饭菜，他的儿子偶尔回来看看金叔，他的女儿却始终未曾露面。
小孙子要上幼儿园了，不知道上学巨大的负担，他们又该如何面对。
有时候我在想，人性真的经得起考验吗？一个人的善良，隐忍，坚强能面面俱到吗？还有金叔那可怜的老父亲，他最后的生命终点竟然是在寒冬，而不是亲人的身旁。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地方，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此时此刻，我看着窗外的漆黑，面对着这城市夜幕下安静的高楼，这下这个故事，无限感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