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有钱了,美美吃一顿肉夹馍--我的初中岁月回忆之二

2018-01-16  本文已影响0人  天敏1948

        在开封市20中上学时,忘了是上初一还是上初二时,学校新来了个年轻的政治老师,叫马留栓。马老师毕业于开封师院政教系,那时才二十来岁,中等个儿,鸭蛋脸儿,尖下颏,下嘴唇稍微有点儿厚,搭眼一看,就觉得这人一定很俏皮。估计那时他还单着呢,学校没有专门的教工食堂,他每顿都来学生食堂吃饭。快到饭点儿的时候,马老师跟大家一样,都在食堂门口儿候着。他性格开朗,平易近人,爱说爱笑, 很快就跟我们打成一片。说是老师,可在我们心目中,他就是可爱的邻家大哥哥 。问他大学里的事儿,他都有问必答。高兴的时候,他会平举着个凳子,给我们表演交谊舞中的“中四”  、“慢三”步的跳法儿,嘴里还“崩嚓擦,崩嚓擦”  地打着节拍,逗得大家直乐。一次有同学问他,原来市里食品店里的方酥、小金枣都是六毛多一斤,可前几天去南书店街的老字号“包耀记” 、“晋阳豫”一看,一斤糕点居然卖到了七八十来块,涨得太快了吧?这种高价点心卖得动吗?其他同学也跟着纷纷提问。有的问,农民挎着篮子进城,卖炒红萝卜干,一斤都敢要七块钱,这种哄抬物价的事儿,政府也不出来管管?有的问,现在票证越来越多了,不光有粮票、食油票、布票,还有白糖票、小笼包子票什么的,这是咋回事呀?马老师不慌不忙地解答大家的疑问,讲了好多,什么“适度通货膨胀”了,“货币回笼”了,“消费层次”呀,“短缺经济”呀,大家听了觉得很艰深,似懂非懂的,但都佩服马老师,觉得他是真有学问,难不住。马老师还时不时为我们举行“精神会餐”,大讲特讲开封“马豫兴”的烧鸡、桶子鸡,“新生饭庄”的羊肉烩馍,“第一楼”的小笼包子……,如数家珍,把我们说得是个个直流口水。他还一再宣扬他的“重吃轻穿”理论,说穿到身上是叫外人看的,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看看马老师那身简朴的衣着,就知道他早就用这一理论指导自己的实践了,搞不好大半儿薪水都被他用去遍尝汴梁美食了。                                  南土街开封剧场北邻的“北京饭庄”,有个特别大的玻璃橱窗。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我们从那儿过,都要在灯火通明的橱窗前流连上好一阵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橱窗里陈列着的火烧夹酱牛肉片发呆。有一次同学常生还面对橱窗发出铿锵誓言,将来工作了,有钱了,第一件事儿就是买上六个肉夹馍,美美地吃一顿。                          那时我在市服务公司工作的母亲身体不好,得了肝炎,时不时地能领到一些营养品的票证。有次母亲给了我张羊肉烩馍票,我说买回来大家分着吃。母亲执意要我一个人去吃,说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营养,还叮嘱我说,吃饭时要有点儿警惕性,当心有人往你饭碗里吐痰,你嫌恶心扔下饭碗,他接着吃。鼓楼街上的“新生饭庄”,羊肉烩馍做得很地道,四毛五分钱满满一大碗,香喷喷的,吃得我直打饱嗝儿。后来又拿着母亲给的小笼包子票,到寺后街上的“第一楼”,排队买了一笼小笼包子,六毛钱一笼,十个小包子。热气腾腾的包子一上桌,看上去就和马老师介绍过的一样,放下去像菊花,用筷子叨起来像灯笼。包子皮薄馅大,咬一口顺嘴流油,味道鲜美极了。可惜数量太少,一笼吃下去勉强算个半饱。多年后重回开封“第一楼” ,那价格腾飞的包子,全然没有了当年那般滋味儿。是食材不精,厨艺退化,还是传说中朱元璋的 “珍珠翡翠白玉汤” 效应,真说不清。                        一日,在饭厅听到有同学眉飞色舞地讲他在大街上所看到的chua街情景。(开封话里的chua,第三声,抢夺的意思,《新华字典》里都没有收这个字)其实此类事儿早就不新鲜了。所谓“chua街”,就是指有人在街上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冷不防旁人冲过来,把吃食抢过来,自己吃。这个抢夺他人食物自己享用的行为,就叫chua街。饥饿,使得一些人丧失了起码的礼义廉耻。马老师在一旁听了感叹道,衣食足才能知荣辱啊 。长大后,才知道马老师这句话是有出处的。春秋时期的管仲早就说过: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相国寺前门东侧,有个服务公司的职工食堂。刚上初中时,我母亲就在这食堂里担任会计兼保管,寝办合一。我和我母亲两个人住在这保管室里。屋里有两个大面缸,一个装白面,一个装粗粮。每天炊事员做饭前,都是用秤计量记账取面。一天半夜,老爱失眠的母亲突然听到屋里有动静,拉开电灯一看,一个陌生男子正站在面缸前往口袋里舀面。只听我妈大喊一声“抓贼呀”,把我从睡梦中惊醒,看见那男人被吓得直哆嗦,动也不敢动。我外衣都没来得及穿,趿拉着鞋就跑出去,把值夜班看店的叔叔喊过来,进屋一看,那一身农民打扮的偷面人,还在面缸前惊恐万分地瑟缩着。我母亲已经穿好了衣服。待我穿好衣服时,偷面人已经被拖到了院子里,被我喊来的叔叔拳打脚踢。那人也不敢反抗,只是抱着头强忍着。说起来那人也算得上是一条好汉,无论怎么挨打,就是不求饶,问他话也是咬紧牙关,死不开口。天慢慢亮了,上早班儿的职工也陆续来了。我看那偷面人也就是三四十岁,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大家伙儿商量怎么处置这个偷面的,要不要扭送派出所。我母亲动了恻隐之心,说,面也没偷着,打也打过了,就饶他一回,放了吧。大家同意了我母亲的意见。那偷面人,也不说感谢大家网开一面,就艰难地挪步离去。回到屋里,我母亲止不住叹息道,饥寒生盗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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