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起汉江我就碎碎念

                                                        文【半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很有意思的。江湖生人，人又闹江湖。

汉江流经我家乡的地方没有什么湖，但可幸她竟也养育了这沿江人家。许些人，于是也算能有些“江湖”。

什么是江湖？门有门道，行有行话，这也叫规矩。

就打一人欲于河岸搭船来说，便就有诸般讲究。首先，得个气力足，拖得了长调，能操民歌般嘹亮的嗓音。其次，得懂规矩，得喊：“欸……太公……赶船喽！”。若喊“搭船”，太公非但不撤头，还会皱着眉头斥道：“冇得规矩。”

“搭”通“打”，寓意不祥，这“搭”字自然是不能说的。

又或者说清晨起床需小解，船侧船艄都可，可要是在船头撒上一泡。那太公当日可是说什么也不肯行船的了。脾气好的，让你包了今日的损失便了，脾气不好的就得舌动拳出，非把你赶下船不可。

这船头是如祭祖香案般尊贵的，怎容得了别人这般羞辱？

汉江上忌讳多，行语杂，起居用度处处皆有学问，没个一年半载，船上的规矩是无论如何也学不完的：

倒茶只能说喝茶；把盆子里的水倒出来不能提“倒”字，只能说“顺水”；到岸边只能说“拢岸了”。倒字儿总之是不能提。除了这些避讳，还有些特殊的称呼。顺流而下叫“下水”；逆流而上称“上水”；筷子呼“划子”，水上，脚不能实实在在踏地，所有或会使人心不安的语句字眼都是实可小心注意，实值得避免的。

除了行话，江上当然也有些不成文的规矩。

汉江上的东西汉江人家共有的，谁也别想独占，谁拿着便是谁的。所有的人靠着汉江生活，各种姿态；汉江一视同仁地养育着所有的人，好坏奸贤。

汉江上炸鱼，甭管个儿头多大，谁花了多少力气，使了多少黄火药，谁捞得着便归谁。捉鱼时虽不是见者有份，但若我为你捉鱼出了些力，哪怕只是摁住尾巴，你也总得给我剁个两三斤的肉块下来。这是规矩。

像这汉江上所有来往的船只一样，没有不漏的，这在河上挣得的也总得撒些在这河岸。

汉江上的船拉货为多，出行时亦喜三五七八结帮而行，为的是上滩转滩时互为照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遇急滩猛滩请沿途人家帮手拉纤，这五毛钱一次请得“外人”帮忙倒还算不上是“白撒”。有时路经缓滩竟也有人来拉野纤，这些人当然要的也是五毛钱一次，可却没出着什么力气，船上的人倒竟接受了。

出门在外，少生事端，这些个游手好闲拉野纤的人多是在当地有些个势力的人。简而言之，山有拦路虎，江亦有猛蛟龙，不给他们撒些漏些，船一翻，都没个好果子。这是规矩。

江上日子不可计较快慢缓急，一切听老天爷安排。上了船，不消不必问什么时候能到，所有一切不可预料，不可确定。

江上汉子需时时谨慎，下水而无滩的水道不用荡桨摇橹，掌舵的两腿紧夹，趁这当儿大家解决午饭。凡水流急处，喊着号子，与这汉江一搏劲力……

甭问，这也还是汉江上的些个规矩。碎碎念的汉江，下次在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