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者（17）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

        新学期伊始，万象更新。同学们再次见面，那种重逢的喜悦难以自禁，兴奋着，快乐着，叽叽喳喳地互相问候倾诉一翻。教室里顿时像是煮沸的开水，沸腾的热气随时要掀翻屋顶，而我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辰风也和坐在他周围的人聊着寒假的见闻，显得漫不经心。无非是去了哪里，玩了些什么，或是看了什么电视剧之类的话题。

        王老师出现的那一刻，教室里终于安静了，她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力量，仅仅一个眼神就仿佛能洞穿你的内心。好在，她没有念名次表，也没有重新调换座位，只是说，有意见的可以单独找她。

        男生们自发地随她去办公室里搬书，女生们负责发书，新书到手，闻到那淡淡的墨香，我的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苦涩。

        也许是寒假里的伙食太好，我的脸上开始长痘，我去给舅舅拜年的时候，发现表哥也在长痘，舅妈当着我的面嘲讽他，说他只差把痘痘给挖下来了！洗面奶，红霉素软膏，还有各种价格不菲的膏药都用尽了，还是止不住那些痘痘的长势。

      用手抠应该是最直接的做法，可是抠了以后会留疤。留疤就留疤吧，只要能灭了它就好。此消彼长，乃平衡之道啊！可是每次我刚一坐到镜子前准备对痘痘们下手，我母亲就赶过来阻止，她说我小时候出水痘时就用手抠了，所以额头上还有个淡淡的小凹槽，越抠越糟糕……

      可是，去了学校，坐在那儿看书的时候，我的手总是会不经意地抚上那个痘痘，忍不位抠它，好不容易结了痂，又被我抠破了！如此反反复复，总是不能好。

        如果光是长痘也就算了，头皮屑也疯长，一周才能回家洗一次头发，头皮屑总是洗不完似的，才两三天又有了。洗发水是没有的，小卖部也没得卖，晚上下了晚自习，偷偷用冷水和香皂洗头发，结果香皂泡沫沾在头发上，用冷水根本就洗不掉，等头发干了之后，头发上像是裹了一层霜……如果有人要我说成长中的糗事，这绝对算头一件了。好在大家都在关注学习，没人注意我的头发。

        可是于我而言，却是度日如年啊！这件弄巧成拙的事，再加上脸上的两三粒痘痘，绝对是一场灾难，会大大损坏我在辰风心中的形象啊！无可奈何，努力又没用的事，换作是谁都会觉得难过，更何况是如此要强又不知所措的我！

        春天来到，厚重的棉袄终于可以卸下了，班里的女生们开始换上新衣，最流行的要数三件套的马甲装，我的小学好友阿艳就有一套，看起来精神又潇洒，我父亲有一次来学校接我时见了，也夸那衣服好看，说要给我买一套。

        我拒绝了！心里多少有些抗拒的成分，埋怨他们连高中都不让我上，光几件衣服就想收买我，肯定是不行的。不得不承认，在伤害父母这件事上，我确实很有一套。他们满心希望我做什么，我就偏不做什么。

        我母亲自作主张地请裁缝为我赶制了两件衬衣，用的是最贵的布料最新的款式，一件红色，上面有几只淡蓝的蝴蝶，另一件是黄白条纹的，衣领和后腰上也有个蝴蝶结。我喜欢那件红色的，很合身，而且那几只蝴蝶也让我心生欢喜。

        可是，我一提出要穿裙子，我母亲就马上拒绝了，穿裙子容易走光，穿裙子做什么都不方便，穿裙子容易被挂破……我父亲听得烦了，便说，我们给你什么，你就穿什么，哪有那么多废话？

        我心里只觉得委屈，以至于成年之后，每每见到小女生那些漂亮的衣服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遗憾伤感。要是以后有个女儿就好了，我时常想，仿佛有个女儿就能弥补我那时的遗憾。

      辰风的牛仔裤，白球鞋，还有各式各样的衬衣，那么时尚又清爽干净，绝对是校园里最亮丽的风景。而我，永远只是在他身后偷偷打量他的女生中的一员。

        自卑是少年的我永久的色彩，甚至到成年之后，阿伟再次见到我时，他的眼神透露出的信息让我很是伤感，只因为那个人只是阿伟，辰风还远在千里之外，此生此世，是永远不会看见我那日的模样了。

      “你真漂亮！”他轻声说。

        可是为何，在我最想漂亮的时候，为何偏偏不漂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