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耳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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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芜其实很怕小孩子，特别是那种吵闹爱哭的，根本没办法，难得遇到这么个小孩这样安静，虽然还谈不上喜爱，起码第一印象是不厌恶的。
“是个小姑娘啊。”千知气结，这样说来倒像是来偷东西的。
“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快去吧。”池芜虽然话语里看起来是责备，然而语气平淡，含着安慰。
“好吧。”千知一下便听出池芜话里的意思，突然有些丧气，也是，她活了这么些年，怎么跟个凡人孩子赌起气了，肯定是最近太无聊了，一撇嘴，想明白了，瞬间没了气焰，下去端水去了。
“偷东西多危险啊。”池芜蹲下身子，摸摸小孩的头，温柔地笑着说道，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小孩不那么讨厌，心里生不出拒绝的想法。
“若是没有人抚养，那就去当个小工也是很好的，不用受凉挨饿，还不用与那些乞丐争抢，只是累了些，不知你能不能受住，但着实体面很多。”池芜断断续续地唠叨着，她也在人世间行走几年，深深知晓民生疾苦，说这小孩偷窥人，她是不信的，莫说她是个女孩子，就算真是个小男孩，半大点孩子知道什么，怕是小孩刚爬上窗子就被千知发现了吧。
兽的五感明锐，怎么可能给人偷窥的机会？
千知真是......年龄都够这小孩轮回几千世了，跟个凡人计较什么。
是为偷盗还是什么其他的，池芜却是不在意，无父无母的小孩子活在这世间，能活下来就已是难得。
“水来了。”千知端来水，打断了池芜的思绪。
池芜轻柔地用浸着温热水的帕子在小孩的脸上擦拭，不多时，便显出了一张苍白的小脸，嘴唇和皮肤干裂蜕皮，似乎再用力一点就会擦破流血，眼睛依然低垂着，不让人看透一丝情绪的波动。
“一会给你买些吃的，吃完你自去吧，以后不要偷窃了，姐姐们不会怪你。”池芜又用帕子擦了擦她的小手，温柔地安抚着。
“千知，去弄些吃的来。”
“好。”千知正在感叹自家池芜难得这样宅心仁厚，就又被使唤了，连忙答应下了楼去。
“我......”待千知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小孩子沙哑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池芜抬头看向小孩，却瞬间愣住。
只见小孩抬起的眼睑下是一双青色的瞳孔，那种嫩青色，充满了生机希望与活力，像一株蓬勃生长的绿色野草，像一粒纯净不含杂质的翡翠，又像是深海里浮动的植物，光影涟涟，熠熠生辉。
池芜也发现小孩皮肤和嘴唇渐渐变得光滑湿润起来，整个人颇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这变化，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你不害怕？”小孩嘴角勾起僵硬的笑意，假装凶恶挑衅之下，是隐忍的恐惧。
“你这小妖怪，有双很美的眼睛。”池芜听后，笑开来，如春花冬阳，初雪融化，直直笑到了小孩的心里，使她内心的奔腾的力量陡然安静了下来。
小孩很奇怪，她竟然一点都不介意对方说她是妖怪，竟然莫名地生出好像只有这么与众不同的身份才可以留在她身边的错觉。
这么一瞬间，是不讨厌自己的与众不同的，真奇怪啊。
小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池芜，直到一声惊呼令她迅速地低下了头，依旧一副害怕惶恐的模样。
“这是......耳中人？”身后传来千知惊讶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默契无言的温暖。
“你乖乖呆在这里吃东西，姐姐们等会过来看你。”池芜忽略掉千知的呼声，也没去管小孩深深低下的头颅，端过千知手上可口的饭菜，放在桌上，安顿好小孩后，便没等千知再说什么就带着她出去了。
“池芜，我怕这小妖怪有问题。”千知一走到隔房间远的地方，立刻着急地对千知说道，心里泛起怀疑与担忧。
“耳中人是什么妖怪？”池芜暗笑自己孤陋寡闻，对这名字陌生的很。
“这小妖怪么......原本是一种叫做掌楸的绿色植物，通常生长在灵山上，过个几十年得了机缘便出现灵识，他们的瞳孔生来就是绿色的，死后枯萎会变成黄白色，可若是有灵之后被人误食，他们的灵就会转嫁到那人身上，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不过是会安居在他的耳朵里讲很多话罢了，但人们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或是遇上了邪祟，最后多是因为恐惧、精神衰竭而死。”千知自然地搜索者脑中的记忆，对这耳中人最特别的记载便是她绿色的瞳孔，其他植物妖精虽然也出身植物，却是别的颜色的瞳孔，只有这耳中人是意外。
“那寄宿人死了呢，耳中人又怎么办？”
“灵又回到原本的灵山，落土归根，重新轮回为掌楸，等待下一个机缘。”千知觉得这大多普通植物的轮回可真简单，可以这样直接步入轮回，又成为植物重新等待。
“可这小妖怪身上没有妖物该有的气。”池芜又提出了疑问，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这倒是，若不是她那瞳孔，我也以为她是个凡人了。”千知垂下头，眼中忧虑，心中有了一个猜想，便道：“按理说有寄宿人的存在，耳中人身上的气便会留在本根处，成为路引，等待回归之时......所以耳中人在寄宿者体内也是没有气的。”
“可是耳中人不能脱离于寄宿人？”池芜听得很明白，猜想着，继续补充千知的话。
“对，奇怪的地方就是这里，耳中人没有外力是不能离开寄宿人的，若是遇到个道行高的，将她强行逼出来，她便是直接死了，入不了既定的轮回，只能入三界本该有的轮回了。”千知皱着眉，也想不通怎么会出现耳中人脱离于寄宿人然而还是平安存在的原因。
“这事儿......可真超乎常理。而又恰恰被我们遇上了。”千知一想到这处处诡异的情况就深感不安。
对于如此了解妖怪的白泽来说，出现了妖怪的事而超乎了本来既定的章法，着实令她又兴奋又惶恐。
“不过是个没灵力的小妖怪，阿知也莫要太在意了。”池芜倒没有千知那样忧虑，那小孩跟凡人无异，能有什么能耐伤得了她一仙一妖，就算真有什么，也该是背后有势力......那，却是她们这明处的躲不过的了。
“反正得防着点。”千知郑重地说道，继而皱着眉头接着道：“不如我们就此离去吧。”
“也好，反正也予她吃食了，再多的，我们也爱莫能助。”池芜沉吟，赞同了千知的做法，准备不告而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