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二十九)

对于农村人来说，春节才是一年所有节日之中最隆重的一个节日。从腊月二十七、二十八前后就开始忙活起来了:蒸年馍也算是年跟的一项大工程，启面，揉面，做各式各样的馍，工序非常复杂，得忙碌整整一天。蒸菜包，蒸小豆包子(相当于今天的豆沙包子。家庭主妇泡小豆，煮小豆，然后用大铁勺挤压研成豆沙)蒸操手。这些馍既是行门户的礼馍，也是自个吃的。除此之外，还必须蒸蛋蛋馍，蒸枣花馍。蛋蛋馍用于待客，枣花是给拜年来的客人的回礼。

煮肉也是年跟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过年首先是吃好。不管家境如何，也不管平日里如何地节俭吝啬，过年可要格外地破例奢侈一回。每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整个村子才会弥漫着诱人的香气。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穷过日子富过节"。过年是人们对自己一年来辛苦劳作的犒劳，也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和憧憬。

除夕这一天，几乎每家人都要在大门上挂起红红的大灯笼，在大门两侧贴上充满喜庆的春联。然后接神迎爷。中堂支起一张八仙桌子，上面燃起一对红烛，闪闪烁烁，正中间放一个香炉，里面焚烧着一柱炉香，青烟袅袅。供桌上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神位。

堂哥对这个年毫无兴致，没有了以往的激情。好像他不是在迎接新年，反倒是被新年拖着往前走。他也蒸了一锅馍，他也煮了一些肉，买了些菜。但这些都是生理的需要，没有一丝喜悦的成份在内。过年不过年与自己无关，快乐不快乐也与自己无关。

他今年过年没挂灯笼，没贴春联，没放鞭炮，甚止连祖先也没供奉。他仿佛成了局外人，新年是属于别人的，喜悦也是属于别人的，所有这一切似乎都与他没有一点关系。这是他记事以来过得最闹心的新年。

大年初一，他一觉就睡到十点钟才起了床。他吩咐堂嫂生火烧锅，他在一旁看着。过了十几分钟，锅盖周围的白气圆了，腾腾地向上冒着。堂哥故意地不言传，想试试堂嫂还知不知道锅开了。

堂嫂急忙喊着:"开了开了，快下饺子。"

堂哥这才端起一篦子饺子下进锅里。

饺子熟了，堂哥闷声不响地一连吃了两碗汤饺，嘴一抺，就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