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王谢堂前燕

2024-04-08  本文已影响0人  所谓伊人J

让侄子带我去孙武家看看。

时间太长,那会儿年纪又小,记不清他家具体位置了。

高大的侄子搀着孩子前面走,我在后面跟,他比我熟悉,他小时候经常来这儿玩。

所到之处,不是金灿灿的菜花招展,就是绿油油的蔬菜铺路,住房依旧自由散漫地分布,横不成线,竖不成行。

与几十年前不同的是,门前屋后不再河沟纵横,不再破旧低矮的草房子像棋子一样到处洒落,间或冒出一两幢气派小楼,让人确定这不是过去。

这里位于村庄西头,但又不是最西,再往西是一条漫天大河(小时候是这种感觉),去往西墩子,除了坐船,没有第二种方法,因为那时没有能力建一座横跨东西两岸的大桥。

大多数住户搬去新的居民点了,留下老房子和一群老弱病残朝夕相伴,寥落许多,冷清了许多,那种人烟稠密鸡犬之声相闻的场景永远地留在了过去。

我踏过石板桥,去往西墩子,围着一幢红砖青瓦楼转悠半天,没见一个人一只鸡一条狗出来走动。

从石板桥返回,来到孙武家门口。

住房一溜四间两扇门,外墙抹着平整的水泥,老格局没有变化。在遍地茅草房的年代,这样的建构算得上与众不同,出类拔萃。

红砖头码成的围墙边,堆放着各色杂物,潦草凌乱之中,褐色的瓦缸(罐)映入我的眼帘。数了一下,包括锅屋门口,大大小小有二十一只,主屋里有多少还不清楚。能用得起二十一只瓦缸的家,可见当年是如何的富足。

锅屋只有半扇木门,动物可以长驱直入。我站在门口朝里看了看,黑窟窟的,乱七八糟,除了几只瓦缸,再无有用之物。

锅屋的后面,仍然有一条河 ,不复过去的声势浩大,但依旧河水清澈,潺潺流淌。

曾经围得严严实实的墙院也不复存在,只有瓦片和杂物零零散散地圈着。

地砖缝里冒出簇簇生机勃勃的青草,门前有多长时间没有走人啦?大门紧锁,清明第一天,都没有人回来,平时又怎样?

曾经的孙武家,叫人望而生畏  ,裹步不前。

父亲是公社航运站站长,母亲是公社数一数二的美女,生有五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毫不夸张地讲,放在今天,都是言情剧里的男女主角,颜值担当。

真的,六个儿女,没有一个长相普通,大眼睛,高鼻梁,五官立体,个顶个地漂亮(那会儿只会用漂亮形容)。

这样的家庭,放在当时的农村,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相当出彩的。

我那会儿上小学了,他家老五老六两个男孩都跟我在一个班,一个随和,一个冷淡,我喜欢看他们,多想跟他们在一起玩耍,但那个时候,男生女生之间有一道鸿沟,难以跨越。

他家儿女从我家门前经过,我会一直盯着他们看,没有一次错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来,人都是外貌协会的。

放学后,我喜欢溜了玩。但每次走到他家门口,我只敢远远地瞥一眼,再快速越过,只觉得高房大屋宅院深深,非我这种穷人家的孩子可以靠近,更不配沾染,简直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所以,年少的我无数次对他家感到敬畏,同时感到无限的好奇,以及无限的羡慕。

孙武和孙青,两个与我同班到小学毕业,我们接触本来就不多,之后,与孙武见过一两回,半路上打声招呼,再各奔东西,至此,与他们兄弟一直不曾联系。

我上初中,听说孙武三哥娶了我一个女同学,我当时还愤愤不平。这个女同学,人长得普通,成绩不好(把成绩当做衡量人的标准),早早退学,何止配不上,简直亵渎孙三哥。孙武三个哥哥,在我心目中男神一样的存在,英俊帅气超过今天的刘德华。

后来有关孙武家情况,都是听说了。

父亲是航运站站长,近水楼台先得月,老大老二先后买船搞运输,一次夜里行船,老大被撞落水,一命呜呼。祸不单行,几年之后,老二被撞断一条腿,于是卖了船,举家去了外地。

老三情况稳定,先是在村里开小店,后来来了市里做物流,生意一直不错。

老四也就孙武,男儿长到八岁,掉下河淹死,于是带着老婆去了江南造船厂打零工,安家何处不太清楚。

老五孙青,也是我同学,几十年一直没有见过 面,我大嫂说他在无锡出租挖掘机,买了无锡的商铺和住宅,算是成功的了。

唯一的女儿,孙艾早早嫁人,生下一女一男,都考了大学,安家南京,帮助带孙子孙女,不怎么回来。

不管六个孩子如今过得怎么样,没有对老住宅进行大规模的整修是事实,也没有听说他们在居民点买房子。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眼前的老屋,破败,没落,孤寂,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气势与威严成了明日黄花,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此一时彼一时,过去让我胆怯畏惧的地方,如今如入无人之境,但我想回到从前,再看他一家热热闹闹庭院深深的样子,哪怕我只敢远远地瞥一眼。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不由得叫人不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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