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屋檐下

似乎每一个乡村都会有一两个单身汉，但他们没有组建家庭的原因千差万别，不过单身汉们的人生似乎有着相同的轨迹--为父辈而活、为家族而战。最后，一座孤坟坐落山间，清明重阳几乎无人再去问津。

我们村有一个60岁的男人，他从30岁起单身至今。我问过母亲为什么他不娶老婆，为什么他的弟弟没给他张罗亲事？

母亲说：“他娶过一次，但他养活不了人家，最后亲自把人家女方送走。”

但那之后的漫漫30年呢？他完全有机会娶一个妻子，或美或丑，或残障或健康，但他没有，他选择了单身。

个中原由无人能够真正道明。

印象中他的样子一直是沧桑的，儿时和他侄儿一处玩，所以经常可以看到他的日常起居。有时候我还会和他侄儿去他的屋里，那是两间相通的屋子，地上看着很干净，东西摆放整齐，但泛黄的玻璃让屋子里的所有东西看着都很陈旧，或许原本就很陈旧吧。

外屋有着灶台，一堆干黄的柴草摆放在一边。那时的我在想：为什么他不跟他的弟弟们在一块吃饭？为什么他要自己另起炉灶？一个人吃饭不孤独吗？

想着这些问题，我的脑海浮现出他平时端着纹了红鲤的大碗在村头边吃饭，边跟村人聊天的场景。

在他里屋门后挂着一把剑，玩伴曾向我展示过那把剑的样子，那是一柄锈迹斑斑，没有了刀锋的剑，跟他的脸一样沧桑。

（二）

我6岁那年村里有个老人去世，那个老人是单身汉，不同于玩伴的大伯，那老人终身未娶。

老来守在侄子身旁，帮侄子打理着十几亩的田地，和侄子住在一个院子里。不过，老人死后并没有人为他守灵，而他曾经居住的房屋没有上锁，被侄子改成了厨房。

他的离开在我看来干脆利落，我想在我出生之后出生的那些孩子肯定不曾知道村子里曾有过这么一个单身汉。

有时想想，好像被遗忘是每一个人不可避免的命运，只是这种遗忘有的体面、有的不堪、有的难忘偶尔提起还会想念。

听母亲说那位老人生前整个夏天都待在田间，为他的侄儿照顾着十几亩良田，而他的侄子和侄媳妇则整个夏天都很少去田里边。

每个人都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或多或少。老人选择在田间证明自己的存在，侄子用团圆的氛围为他驱散孤单，只是老人究竟是否感受过温暖，谁又知道呢？

老人已然孑然一身躺在山上的一角，再没有棺椁会停靠在老人的旁边，也再没有什么人的棺椁会与老人的棺椁作伴。

甚至十几年后，老人的坟墓会被草丛掩藏，再无人记起。

现在的我23岁，经常会想起我们骂人的话“没火焰”，诅咒意味十足的一句。

我有一次问母亲这是什么意思，母亲耐心地解释给我听。母亲说：“如果一个人没有后代，那人死后，也就绝后啦。他生前居住的屋子会被长锁，以后也不会有人居住。”

细想，没有后代，没有伴侣，这样的人生听着就很凄凉。不过，人嘛，本来就是孤独的。

随风，随缘，随心，随性。尘土永存，我们便曾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