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员之死 1

贾承孰资质不算拔尖，但也是中上，甚至可算是中上里的中上。小学时，他的班主任数学老师曾经对贾承孰的妈妈说：他到哪里都可以排进前三的。这里面当然有因为贾爸爸的身份而引发的阿谀，但在那个大国企办的子弟学校里，贾承孰的成绩也确实算是不错，小学中学都能排在班里前三，年级前20。

只不过，这样的成绩只是在这个大国企的各级子弟学校里好看而已，在市里省里远远不够格。庞大的学生基数，拔尖的比例就算百分之一，全省也有快一万人，前百分之十的人排名也在大几万人了。

在这个国企办社会的大社区里生活学习，除了教育质量受限外，对于这些从出生便在社区里打转的孩子们来说，更受限的是他们的思维和眼界。在那个没有互联网的年代，所见所知仅在于此，对未来的规划无从谈起，贾承孰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可见的参考就是身旁的长辈们而已。

贾妈妈是该国企下属研究所的化验员，主要就是对生产装置里生产的化工产品或者废料进行化学检测。贾承孰很多次在研究所见过妈妈戴着口罩一边进行化验分析，一边叮嘱自己站远一点不要靠近，因为多多少少都是有毒害的物质。对这样重复无趣还有害健康的工作，贾承孰当然没有兴趣。

贾爸爸是子弟中学的校长，还兼教化学，他对贾承孰炫耀过自己敢于在课堂上做有点疯狂的实验，并尤其得意于这个制造了一声巨响的实验赢得了学生的大呼小叫；贾承孰也见过爸爸和政教处的老师们一起收拾那些校园里的痞子学生，而且收拾完了那些学生还很服帖，甚至可说是敬重，这不奇怪，对于一个参加过红卫兵武斗，眼见过同学死于枪下的过来人，这些所谓痞子学生的心理活动，贾爸爸一清二楚，甚至可说是将心比心，说教起来特别对症下药，即使无法劝回头的浪子也将他视为前辈，而有一个回头的浪子后来则成为了校学生会主席，高中就入了党，后来他跟贾承孰聊天时说:“你爸爸有一套!”

不过贾承孰对这些工作也不感兴趣，教书?育人?在课堂上拿着粉笔奋笔疾书？贾承孰对自己说：不要!

贾承孰感兴趣的是爸爸的另一个身份——生意人。

九十年代，各个单位都流行自办企业，学校也不例外，自负盈亏，自己帮自己单位改善生活。在校党委书记的首肯下，贾爸爸以学校的名义组建了公司，拉起了队伍，做起了各种要关系的和不要关系的生意，虽然不是一帆风顺，但也有模有样。赚来的钱用于改善学校条件，先把学校唯一的一辆使用多年的老破货车换成了崭新的五十铃双排座，没多久又添置了一台全新的尼桑面包车，这样学校用车就方便多了。再过一年，又收来了一台用于抵债的二手尼桑轿车，虽是二手，但成色不错，车况也好，这样子弟中学同时拥有三辆汽车，而且有了轿车。另外，公司还用抵债收来的一批毛料布料，给全校教职员工每人做了一身西服，并购置教具，修葺运动场地。

不过做经理也不光是赚钱花钱，亏钱再去赚钱那么简单，有时候也要面对突发状况。有一次，贾爸爸很晚还没回来，贾妈妈说是因为公司在郊区村里租用场地办的养猪场不知道为什么被村民围了起来，要抢猪闹事，所以他责无旁贷的去了，也让贾妈妈担心得一晚没睡。后来才知道那天晚上不知哪里的关系给出动了一小队武警帮助维持秩序，事情终于没有闹大。尽管如此贾妈妈还是为将来可能出现类似状况而不满。

贾承孰却不明白其中的危险，只感觉十分新奇刺激。且不说眼见着学校连连购买新车，老师们穿上毛料西服；光是大半夜不回家而去跟另一帮人对峙，最后还有武警出场这种情景就让贾承孰有些仿似在现场的想象，他有些着迷这样的职业，总能隔三差五就会来些不一样的人或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