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轰!”随着一声猝然巨响,整片荒原上的群鸟如潮水般向天空涌去。同时,在荒原一角,河畔的杂草丛中,一个衣着褴褛的男人也膝跳反应似地坐了起来。男人一手搔头,一手激光扫描一样地摸索着自己的周身,就像法医验尸一样,寻找着一切能说明这副身躯来源的线索。
男人相貌平平,年纪看起来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本来乌黑整齐的头发被不知名的污物衬托的灰里带棕,不过好在长短有秩,整体看来并没有多么颓废。就是这一身的破衣烂衫,属实让人疑惑,大大小小上百个破洞密集排布在被污垢浸染得分不清时代的衣衫之上,而自己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外伤。男人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河边,看到了水中自己的映像,面皮白皙,身材匀称,隐约还有几块肌肉在衣衫破损处若隐若现。
水中的自己眉头紧锁,眼珠在眼眶内来回打转,男人在奋力的回想着关于自己的线索,他不明白为什么偌大的脑海中,只有巨响以后的事情能记得清,之前的虽未消散,却如同雾里看花一般,模模糊糊,支离破碎,哪怕绞尽脑汁也无法形成具像。
“我是谁,我怎么会到这儿?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男人心急如焚,“我不会就这么失忆了吧.”男人想到这,忽然觉得之前还在脑海里盘旋的零散记忆如同寒冰入火一般,瞬间就消融的踪迹全无。
“我操!这特么………这…怎么回事?”
男人一脸吃了屎的样子,心里说,还不如不想,这下可好,彻底失忆了,一点念想都没了,想到这,男人大吼一声,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恶狠狠的掷了出去,感觉还是不解恨,男人又凶狠了蹂躏起身边的杂草。一番折腾过后,男人满头大汗,筋疲力尽地瘫坐在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通发泄过后,男人逐渐恢复了理智。他开始审视周边的环境,满腔的愤怒被求生欲一股脑地打包带走。男人感觉自己恢复了一如往日的冷静,尽管他并没有往日的记忆,但是感觉错不了。男人发现自己所在的草丛实际是整片荒原上如九牛之一毛大小的角落,可能是靠近水流的原因,附近的草丛都长得非常茂盛,而且颜色也尤其鲜亮,就像是深冬季节里,在早已泛黄的草坪上洒落的一桶绿漆一般,尤为扎眼。河水清澈见底,从不知名的山脚下一路蜿蜒而来。河流的宽度目测大概十米,深两米有余。 河水反射着正午骄阳的流光,似乎散发着一股清新的微甜。男人嘬嘬嘴,也不知多久没喝水了,此时间触景生情般的捧起一汪甘露,就要一饮而尽,突然,一股狐疑窜入男人的脑子,这么清冽的河水里面怎么没有鱼,甚至水草都没有。
“莫非这水里有毒?”男人的设想把自己逼入了两难的境地,喝还是不喝竟没了主意。可不等男人犹豫扭捏,整条河流突然变得漆黑如墨。河面上时而飘过几条鱼蟹的浮尸,散发着阵阵腥臭,两岸的植被几乎瞬间枯萎,凋谢,随风飘散。
看到此景,男人吓得魂不附体,幸亏自己刚才没喝这河水,否则此时岂不也成了这臭鱼烂虾?男人急忙把手中的水抖净,用身边仅有的草叶拼命搽拭。男人抬头看了看天色,风轻云淡,碧蓝的天空深邃迷人。天空中的太阳,仍就高悬在正中央不偏不倚的给予阳光滋润着整个荒原。
“咿?不对,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就在头顶,怎么折腾了这么久,竞纹丝没动?难道这里是永昼的吗?”男人心想着,“不过这样也好,白天总比晚上安全,要是永夜来了就麻烦了,黑暗,凶兽,寒冷…哪一样来了,自己也消受不了。” 男人打算沿着河水向上游方向,再找找出路,还没迈开步子,只听得一阵狂风吹过,荒原之上,飞沙走石,枯黄的草叶随风飘散。男人急忙稳住身形,用手臂遮住眼睛,半蹲半跪地俯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砂石尘埃落定,一切归于平静。男人放下手臂,眼前的情景再次让他震惊、恐惧。刚刚阳光明媚的白昼就像一张壁纸似的,被狂风一把撕掉,露出黑夜的本来面目。然而寒冷只是开胃菜,紧随其后的是一片片幽绿的凶光,伴随着低吠,缓缓地自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啊!!!”男人本能的发出一声惊叫,绿光顿了一下,男人看准了一道豁口,趁着这个机会,拼命奔了出去,后面的绿光闻声而动。呼嚎着追了上去。男人终究是体力不支,再加上恐慌令双腿软弱无力,眼看着绿光就要一拥而上将其吞没。
男人心想,“完了,自己一口水都没喝上,却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了,除非前面有个铁房子让我一头冲进去………”
“咣当”、“啪啦”、“咚咚咚………”“嗷呜”一串跟头踉跄,男人滚到了桌子下面。外面传来一片骨肉撞墙的声音,其中夹杂着痛苦的哀嚎和嘶吼。男人一边揉搓着因为撞击而红肿的关节一边在脑子里回放着刚才惊险的一幕:
就在头狼的牙齿马上就要刺入皮肤的时候。男人突然撞上一扇铁门,门是朝内开的,门后挂着一个强力弹簧。男人将自己撞进房子的一霎那,铁门携千钧之力,猛然回弹,半空中的头狼来不及反应,狼头带着俯冲的惯性冲着铁门就撞了过去,一声爆响,头狼的脑袋在半空中如礼花弹一般爆开,身体被远远的抛了出去。后边群狼触不及防,一个接一个的撞在墙壁、铁门和同伴身上。一时间,骨肉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男人站起身来,掸掸身上的灰尘,坐到了桌边的沙发上,桌子上一尘不染,正中间的位置有一盘水果和一瓶红酒。男人一把将酒瓶抄了过来,打开瓶塞,一口气喝掉下了大半。男人握着酒瓶惬意地听着外面群狼的怒吼,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笑意,渐渐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男人渐渐醒转过来,屋外仍旧漆黑一片,时间看来已经停在了夜晚,男人伸了个懒腰,开始端详起房子的布局。他所在的房间类似于会客厅,整体接近圆形,正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桌子,玻璃桌面映衬着正上方的烛光挂灯,显得流光溢彩,大气庄重。围着桌子朝门的一面空置,其余三面围着三条真皮沙发。四周的墙壁粉刷得雪白,在房子正门的两边,镶嵌着两块大玻璃作为窗户,其余墙壁的部分,等距分布着四扇大门,每扇门上都有一个独特的浮雕,类似于某种异域文字。门的把手也很别致,从左到右分别是:黄铜圆形拉手、银色旋转拉手、指纹识别拉手和黑色门环。
男人设想这四扇门就是自己的生死门,想要离开这里只能靠自己接下来的选择了,选对了逃出生天、选错了尸骨不存。男人想着打定主意向其中的一扇走去。不知是错觉还是过度敏感,男人自己越是朝大门方向走去大门就越是往侧面闪躲。男人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向身后一看,之前入口的大门和两旁的窗子已经消失不见,而四扇门缓缓的挪到了房子的正东、正南、正西和正北四个方位。
所以现在除了这四扇门,男人真的就没有任何离开的途径了。男人恍惚间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发展规律与自己的想法密切相关,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这后面只有一扇为生,其余皆为死路。
“还有第五扇门”男人紧闭双眼,在头脑中想象。须臾,男人睁开眼睛,四周的状况丝毫未变。“哦?我搞错了吗?”男人不解的自言自语。沉默半晌,男人的目光重新恢复光芒。
“我明白了,决定事态变化的不是我的思想而是潜意识。可能我是一个悲观主义的人,潜意识里面消极的事情比较多,所以一路走来,总是遭遇艰险。但所幸,最后的生死关头,我保持了乐观才得到了这样的机会。”想罢,男人缓步走过四扇大门,聆听里面的声音,结果却让人有些失望,无论男人如何设想里面的情景,里面呈现的声音始终是混沌,杂乱的,仿佛是怪兽的怒吼、鬼怪的哭泣,又类似孩子的欢呼、鸟儿的鸣叫。声音是参杂在一起的,互相矛盾又自成一体。
男人彻底凌乱了,他在飞速思考,而周边却不时出现一些鬼怪,猛兽,长着獠牙的巨人和高举屠刀的凶汗,男人感觉自己的心里哪怕出现一丝波澜这些家伙就要一拥而上将自己分食。男人苦苦的支撑着………
两天过后,一面巨幕玻璃随着一声巨响轰然爆裂,从玻璃里面走出一个男人,衣着褴褛,面皮白皙,双眼炯然。在他对面的一架电动轮椅上,一位苍然老者,努力的提了一口气,用微弱的声音对男人说道:“恭喜我们吧,终于成功了!” 说罢,老人欣慰的一笑,摁下了轮椅扶手上的一个按钮,在两人之间豁然出现一面巨幕投影,上面记载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原来,老人是一名疯狂的物理学家,在量子力学的领域早在四十年前就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可叹老人当年调高和寡,无觅知音。放眼整个世界,老人如高楼俯视蝼蚁一般。全世界的不认同最后让他真的陷入了疯狂。四十年前,老人带着自己的一干助手突然在大众的视野里消失。他们全身心的投入到量子不确定性的宏观实现上。在他人造的世界里或者说量子实验室里,无数个他的克隆品被投入其中,进行测试。四十年过去了,在无数个不确定性的加持下,终于有一个自己坍塌在了生存空间。而接下来就是最后的两个自己了。
老人微微一笑,“伙计,感谢上苍让我终究等到了你,从这里走出去,你就可以统治世界了,到时候记得补给我一座诺贝尔奖。”老人话音未落。只听的一声巨响男人身后的整片墙壁迎声而断,实验场的飓风,跨越空间直接掀翻了轮椅。
老人恶狠狠的撕下轮椅上的对话设备,怒吼道:“老刘,你他妈老傻吗?谁让你重启系统啦?”
对面传来老刘唯唯诺诺的回话,“对不起老板,以前的实验都不成功,我以为又要重新开始,用风暴运人呢,您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老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慌乱的按下通话键刚想说话。老刘一把打开大门。老人的影像瞬移一般坍塌在男人的身上。刚才的胜利者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了。偌大的房间里只有老人那歇斯底里的哭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