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作家书意万重：只道思绪纷繁，不知如何落笔。

2017-12-05 本文已影响0人奀小小小虾米

从你离开之后，我始终无法释怀。在多少个无人察觉的时刻，我会想起你心跟着揪起来，眼眶湿润。看了电影《寻梦环游记》，在影院默默地流泪。这一次，更多的是感动与释怀，感动于亲情的温暖，感动于影片对死亡的释义和对活人世界与死人世界全新的见解。我终于知道，你没有真正地死去，你住在我心底。

你是个瘦瘦高高的老头，走起路来急促得像是在赶路的样子，脸上逢人总是挂着笑，笑起来两颗门牙很可爱。你是一个勤恳智慧的普通农民，但在我看来，更像是一个百无一用的穷书生。你却笑着告诉我，是时代不同。你累了的时候，会跟我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让我好好读书。

在我记忆中你那时候还没那么老，非常注重形象，可以说是臭美，那时候你还没开始去染黑头发。记忆中，你对着一面镜子，用一把迟钝的镊子十分认真地镊胡子，但我总是觉得你疼，因为那镊子我觉得是拿来镊猪毛的。每次出门前，你一定会十分认真地找衣服，认真地梳个头，还嫌弃奶奶穿得不像样子。

那时候你很爱花草，种了一棵牡丹，花开了一天就谢了。奶奶责怪你，说浪费地方种花还不如种点菜。我看到几片枯萎发黄的红花瓣落在根处的泥土里的惨状样，忍不住哈哈笑了。那时候你还特别爱打麻将，别人喊你打麻将你连吃饭都匆匆忙忙，闲来没事整半天不见人影。

你还和以前一样爱打麻将吗，希望你少操劳忙碌，多点空闲打打麻将、种种花草，吃饭走路都慢一点，不要着急。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骑着自行车在晴天的阳光里幸福地跟在你身后，穿梭在邻村的小路。你骑车比我快多了，我心急地踩着脚踏子，车篓的东西都掉了出来。我赶紧停下来捡，生怕自己落得太远就跟不上你了。可是我没想到，当我站起来向前方望去，你扶着你的自行车站在不远处的路口转身望向我。

01 最好的时光

还记得十年前，那时候我读小学，每天你都照顾我的衣食住行。你还教我写漂亮的字体，教我绘画的技巧，教我写作的方法，你教我从小立志，教我如何做人。你是我的灯塔，照亮我一段回不去的美好岁月。

寒冬的每个清晨，我都能在温暖的被窝里听到你的一声催促，你已经为我准备了一碗打了鸡蛋热腾腾的排骨汤。你踏着黑色旧单车，载着小小的我。我窝在你的怀里，脸迎着朝阳的方向，阳光洒满小小的我们。车上你也不忘教导我，风里耳里你的话语和我温暖拥抱。那时候，每一个去学校的早晨都变得有意义。

那时候我，仰慕你一手好字，无论钢笔字或是毛笔字；那时候我，惊叹你还懂一些绘画技巧；那时候我，翻到你写的文章如获珍宝，崇拜不已；那时候我，乖巧懂事认真学习，每个老师都喜欢我；那时候我，不爱吃饭贪吃零食，也没人管我。

那时候你，一笔一画教我字体，抱怨我字体越来越差；那时候你，一眼看穿我在你的画纸反面临摹的得意之作；那时候你，对我的作文句句点评，似乎每一句都不合你意；那时候你，经常放学时候去学校和老师交流，每次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那时候你，觉得女孩不逊于男孩，要什么都满足我。

记得每当我不吃饭的时候，你虽然生气不管我，但是心底还是疼爱我，记得有一次有一碗粥，你哄我说就吃五口......就再吃五口......最后我吃光了而你得意地笑了。还有一次我在学校呕吐，你去学校接我，还不忘在全班面前揭我的短：你很严肃地和老师打报告，说我一天吃三四根冰棍，让作为好学生的我无地自容......

小时候我的嗓子有点不好，每当我不经意咳嗽一声时，你就会敏感地问我是不是又着凉了？有一次我真的受风寒咳嗽了，你去邻居家里摘了几片琵琶叶，用沸水煮汁逼我喝光。到现在我依然觉得，那是我二十三年来喝过的最苦的药。

以至于我觉得那时候是比后来恋爱还甜蜜的时光，让我如此怀恋，心起波澜。

02 距离

我从中学开始，一直在外地上学。从那时候我们相处的时间变少了。

最深刻的印象之一，每次我回家坐在饭桌吃饭，抬头望见你带着满面的笑容远远地从院门外往家里走，那个步伐急促矫健的你；之二，每次跟在你后面出远门，你骑着三轮车在前，我骑自行车紧跟在你后面，我们穿行在乡间的道路上，在夕阳余晖里，我看到的背影和你时不时向我回望的侧脸；之三，一次我期末放假，你骑几个小时三轮车来回，搬运我学校宿舍的东西，我知道你依旧默默为我付出着。

只是，你头发渐渐白了，你依旧爱骑着单车去街上，买几件你觉得好看的衣服回来。妈妈买的衬衫，你说不好看也不爱穿。你依旧爱花草，却没有时间种了，你依旧爱麻将，却没有时间打了。但你开始染黑头发，每次理发都要染黑一次。

因为你找了份工作。大多数时间你都不待在家里，甚至晚上你也要照看工作，不住在家里。所以每次回家，我都习惯了坐在饭桌上朝院门外面望……我想等你，等你和我坐在同一张饭桌，和我夹同一盘饭菜，看一看你嘬一口小酒，满脸笑容十分满足的样子，听一听你喝了酒后的滔滔教诲。

我很久没见到那个不管多辛苦，看到我都无比开心和幸福的你了，也很久没再跟着那个在田野间骑行竟跟不上的背影，很久很久没陪你说说话，聆听你的想法和教导。我很遗憾我长大后距离让我们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

陪伴你的时间太少了，我真的想你了。

03 心疼

我读小学时，邻居动手，你腿伤住院。妈妈踩着一辆自行车载着我，整天奔波找律师。

有天晚上，坐在妈妈自行车前面，发呆看着远处的灯光，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我的脚卡进车轮，恰恰好去了医院。离开的时候，我跟医生说了句：医生再见。而当时，那个年幼的我，心里腾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至今记忆深刻。

但我知道这个情绪不是因为我自己，而是因为你。晚上我和奶奶睡一张床，躺在你平时睡的位置，我很惦记在医院的你，想着想着有点想哭。从那以后，我忽然懂了这世界人有好坏之分，我忽然懂了人要善良，但不能傻。我对不熟悉的人开始有了防备之心，我遇人慢热开始有了看人的眼光。

我读中学之后，你在给自己找的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做出最好的业绩却吃力不讨好，饱受嫉妒和排挤。

你也不善讨好，忠厚善良，后来甚至因为小矛盾又有恶人和你动手。我们劝你不要去，可你依然勤勤恳恳地工作，连最爱的麻将都再也没有打。

那时我对你除了敬佩更多的是心疼。因为这份工作霸占了你几乎全部的时间，无论风霜雨雪，就连夜里你也时常起来忙活。我不忍去想象无数个深夜，你因为工作的责任睡不踏实，惦记着起床的样子。因为一去想，我就好心疼。

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总是问你结束没，明年不要再去了。其实你可以不要那么善良，也不要那么幸苦的。因为人生苦短，谁又知道明年是否到来。

04 关心

在我的印象里，你永远关注和关心我，对我的所有事情都很感兴趣。

妈妈经常在电话里说你总是问我学业怎么样，担心我毕业之后工作不好找。后来我决定考法律硕士，你不怎么了解这个专业，你又开始担忧我考上了法律硕士工作好不好找。

2016年1月22日，我放假回家，你也已经放假了。你还像往常一样，非常喜欢到我房间看我，和我说话。你拿起我桌上那本最厚的法律指南书翻看了好半天。

后来，你竟说我现在的字不错，我很是意外。你解释说，书上我做注解的小字挺好看的。我读中学以后，你总是抱怨我的字越来越差，没有小学的字体好看。

其实我很疑惑：是真的变好看了吗？还是你有太久没有看过我的字了？或是你人越来越老了，对我的字不再那么苛刻了吗？我不明白，只记得当时我很欣喜。你知道吗？我很喜欢听你的关心和教导，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关注和兴趣。我也会因为你对我肯定的夸赞欣喜不已。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养育的是我的灵魂。而且一养就是很多年。我知道，你对我所有的关心和关注都因为爱我。

05 疾病

放假期间，你病了。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我带你出门买鞋，我拉着你的胳膊过马路。我们一起挑鞋，你站在我身旁，我忽然觉得你好像离我很远。

是我忽然觉得你老了，还是我好久没陪你了？或者是我害怕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当时我拍下一张照片，照片里我举着那双给你买的鞋，背景的地面上，隐约可以看到你半只穿着旧鞋的脚。

我要付鞋子的钱，你不肯硬是自己付了钱。回去的时候遇见路边摆摊卖草莓的老太太，你坚持买了草莓，叫我也带给妹妹吃。

结果出来后，你就住院了。你的病情不重，但是你脸上写着担忧。在辗转咨询了医生之后，我们确定让你做手术。你有点惧怕手术，以前治疗腿伤给你留下了阴影。在一家人极力的安抚之后，你接受了手术治疗。

你的病没关系的，我们希望你心理不要有负担，一定会好起来。

06 除夕

2016年除夕夜，一家人没有在一起。大年初一，我语音唱了新年好发给妈妈，妈妈回复：爷爷笑了。那瞬间，我盯着这个四个字，满脑浮现的是你坐在病床上满脸笑容，露出可爱的门牙的画面。我不禁问自己：病床上的你，真的因为我开心了吗？想到这里，我眼睛有些许湿润，看不清那四个字了。

春节过后，我和奶奶去陪你，你嫌弃我们碍事，其实我知道你一定不是真的嫌弃，病床上的你一定心里有很多惆怅，你一定不喜欢被我们围绕着，一定想可以和往常一样急促地走路，去做自己的事情。

你出院后，每天都有亲朋好友来家里陪你说说话。那段时间，你像个小孩一样，你嫌绷带太紧让你难受，你嫌给你吃的都是汤汤水水，你嫌没有胃口嫌只有几口。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妈妈真的很细心在照顾你。后来，你甚至嫌奶奶干的活不如你意。

这期间，我几乎没有陪你说说话。或许是我太习惯于你找我说话了。2016年2月22日，在我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来你的床前。我像从前一样，听你讲那些你说过不止一遍的道理。你和我强调了好几遍做人要有度量，要宽容别人。我一个劲地点头。

你是我最敬爱的长辈，亦师亦友。你对我说过的道理，我永远都会记得的。

07 噩耗

2016年2月29日在睡梦中被妈妈的电话叫醒，妈妈说你想我了。我下大巴走了一段路后，爸爸来接我第一句话就是你走了的消息......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坐上电瓶车的，只记得我坐在爸爸身后，在风中嚎啕大哭，我大叫着，一句又一句自顾自问着......

到家后我也不记得我是怎么下车的，我眼前好像看到家里围满了人，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我拖着脚步走进屋里，你被围在人群中间一动不动地躺着，忽然有一只手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你跟前，跟我说再看你最后一眼。

我彻底奔溃，感到浑身无力......我听到有人说，“孩子还没吃饭吧不要哭得太伤心了，赶紧弄点水给她喝。”

妈妈说你凌晨吐血，去医院折腾了一夜，早晨的时候不行了。这一夜，多么残忍。我很想了解这一夜的经过和细节，但我又没有勇气知道，我害怕这一夜的画面浮现在我眼前。这对我来说，像一场意外，像做了一个梦。我不相信，我多希望这一切只是梦。

这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其实你已经72岁了，这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的年纪。可是我一直都没觉得，因为你一直都是像年轻着一样奋斗，你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下老人该有的生活。你生病后妈妈给你买的保温杯和帽子，还安静地在你的房间里。

你才刚放假，逃离了辛苦的工作，终于有时间打了几天麻将。你面对的并不是不治之症，但是从你检查治疗到离开前前后后只有一个月。我非常遗憾没有好好陪陪你，甚至在你生病的时候，我陪你的时间也少之又少。

我觉得你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只是你没找我说，我也就没和你说。我懊悔，我觉得我对不起你。

08 思念

你一辈子一颗赤子之心，教会我真诚善良不忘初心，你一辈子忠实勤恳事必躬亲，却让我觉得人不要傻会被人欺，而你却从来都只要付出不求回报。

最后一次，我开学前一天你教我心胸开阔，常怀宽容之心。没想到那是你最后的话。但我觉得我能宽恕一切，却不能原谅你的离开。

2016年3月5号妹妹的签名更新：“祈愿平安 | 也许只有这样你会安心那么我会尊重你，就算你永远都不知道但我依然知道你还在......”

你知道吗，有件事竟然发生了。你离开之后，你种的杜鹃花红了，是杜鹃啼血的红。很多人不相信你的离去。有一个和你关系要好的邻居，还有你远在上海多年失去来往的侄子都掉了眼泪，他们记得你。

后来，我买了一本探讨生老病死的书，书名《谁在银闪闪的地方等你》。再后来，我看了一部描述亲情战胜死亡的电影《寻梦环游记》。

我知道你一定没有离开我，是你的祝福，让我现在的生活一切安好，我也愿你一切安好。我相信你一定住在我心底，直到我再次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