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相对论》1.1 苏格拉底

第1章 从苏格拉底到亚里士多德

1.1苏格拉底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孔子《论语》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老子《道德经》

我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一无所知。

——苏格拉底

相对论是关于时间和空间的理论，因此，要理解相对论，我们首先要明白什么是时间，什么是空间？然而，一旦我们对这两个司空见惯的概念展开深入思考，立刻就会陷入一片茫然：因为我们要给事物下一个准确的定义，就必须依赖其它更简单、更基本的概念。然而，还有比时空更基本的概念吗？有人认为，物质和运动是比时空更基础的概念，然而，不断运动变化的物质世界真的可靠吗？看来，要想全面透彻的理解包括相对论在内的一切科学理论，我们首先要明白的是，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它究竟能否被我们所认知，又能否通过语言的方式准确表达呢？爱因斯坦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恰恰就在于：它居然可以被理解！

两千多年前，被尊为万圣师表的孔子曾经表示，如果他出仕为官，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正名”。因为他知道，如果事物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那么就无法说出一句准确的话，无法下达一个准确的命令，如果大家分别按照自己理解的方式去执行，结果一切事情也就都做不成了。然而孔子没有想到的是，“正名”似乎是一件永远无法完成的任务！几乎在同一时代的古希腊城邦里，苏格拉底则被同样的问题困扰了一生，他常说：“我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一无所知。”是的，尽管他一生都在不断的追问和求索，但似乎终无所得：

“道德，究竟什么是道德呢？”苏格拉底一边走路一边喃喃自语。

“道德还不简单吗？”路边一个年轻人答道：“做人忠厚老实，不欺骗他人，这就是大家所公认的道德行为。”

“按你所说，道德就是不能欺骗人，那么在和敌人交战的时候，我们为了战胜敌人，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欺骗和迷惑敌人，这种行为是不是道德的呢？”苏格拉底追问。

“对敌人的欺骗行为当然是符合道德的，但欺骗自己人就是不道德的了。”

“是吗？”苏格拉底接着问他：“在战场上，我军被围，处境困难，士气低落。将领为了鼓舞士气，也会用一些手段欺骗士兵，结果会导致士气大振，我们终于取得了胜利。请问将军为了提振士气欺骗士兵是不道德的吗？”

“那是在战争的情况下，战争是特殊情况，如果在日常生活中就不能欺骗。”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常常会遇到这种情况。”苏格拉底继续追问：“父亲病重，即将不久于人世了，于是问自己的儿子病还能治好吗？儿子只能忍住悲痛说：‘父亲放心，一定可以治好的。’像这样的欺骗行为也是不道德的吗？”

“这种欺骗是符合道德的。”年轻人无奈的点点头。

“那么，不骗人是道德的，骗人也是道德的，究竟什么才是道德呢？”

听到这里，那位青年只能答道：“以前我还知道什么是道德，但现在我也不知道了。那么，您认为什么是道德呢？”

苏格拉底又喃喃自语的叹息道：“也许道德真的无法表述，我们只能说道德就是道德。”

同样，当年子路问孔子“何谓正名”时，孔子也只能回答：“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两种说法何其相似乃尔。因此老子才会给出“道可道，非常道”的总结，原因恰恰就是“名可名，非常名”。也就是说，因为一切事物都无法给出准确的定义，所以一切真理都是不可表述的。在老子看来，要向世人讲明一个道理，就如向盲人解释清什么是颜色，通过手语向聋哑人解释清什么是音乐一样，根本就是行不通的。于是，人类文明史上最意味深长的事情发生了：

无论是孔子、苏格拉底，还是被认为具有无上智慧佛祖释迦摩尼，都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著述。他们的生平事迹和学术观点，毫无例外全部来自于弟子的收集整理。这些先哲们第一次让人类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知：看似平淡无奇的事物，却隐藏着无穷无尽的奥秘；看似人所共知的道理，却包含着重大的错误疏漏。同时，这些先贤们也我们留下了一份共同的精神财富，那就是“反思”的精神！自我审视，自我反思，自我问诘，这是科学精神的萌动，人类文明大爆发的轴心时代就此开启。

既然找不到任何事物的准确定义，当然也就无法说清时间是什么，空间是什么了，现在，我们只有沿着“反思”的道路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