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前一晚不冷（五）
对小月来说，美好的感觉与忐忑、纠结总是并存。有如秋天金灿灿的落叶铺满一地，只是因为远离了耐以生存和栖息的枝头才美。
许多私营企业最大的弊病是越到发展中期，越会有许多的亲戚涌进来，一部分是因为老板需要信任的人；另一部分是因为亲戚或子侄们求一份工作，亲情难却。
只是当中有些亲戚并没特别的才干，但依仗是老板的亲戚对其他员工难免趾高气扬，而员工也会尽量避免与亲戚去发生矛盾和冲突，甚至敢怒不敢言。缺乏对人才公平的环境，也是限制企业发展的原因之一。
据说新东方的俞敏洪，在企业发展扩张时，硬是使出了壮士断腕的决心才把自己的亲姐姐、亲姐夫和亲老娘请出一手创办的企业，才有了后来在美国上市的“中国新东方教育集团有限公司”，资产达到上百亿。
大云公司有两个老板，但并没有变成充满亲戚的家族企业，小月知道的是大老板也只安排了两位亲戚进厂。一位是亲姐夫晏公，像刘老师一样， 从某机构退休后反聘到大云公司，负责办公室、食堂、办公用品采购这一块 。
晏公是小月顶敬佩的，虽然是老板的姐夫，却从不多说一句闲话，只闷头做好自己的份内工作。而他每月的退休工资自己则分文不取，全部捐给了他的家乡去修路和修学校！并且坚持了数十年，最初只是捐一点，随着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捐款也越来越多，后来便干脆把退休工资全部捐出去，只拿大云公司的工资做家用。
小月头一次发现如此无私奉献的人居然隔自己这么近。几十年为家乡做贡献，让晏公家乡的人把他当恩人看待，自发组织把晏公的个人自传印刷出版然后与各处赠送出去。淳朴的乡人认为唯一能让恩人扬名和流传百世的就是书吧。
晏公也送了一本出版后的自传给小月。可惜小月没看完便因为搬家遗失了。只是隐约记得晏公幸福的一生，对喜欢看悬疑破案科幻的她来说无异于就是一本人生流水账。
晏公一生顺利，几乎没有经历太大的波折和起伏，在体制内工作，爱情也只有一次，虽然穷过，但那时大家都穷，穷也就不算什么。小月甚至没有读到为什么晏公要给家乡捐款铺路，在她想来，总会有一个触发的起因吧！
她直接了当的问过晏公：“为什么要长久以来坚持捐款？发生过什么震撼你心灵的事吗？”小月觉得凡事有因果，因此想探个究竟。晏公眼睛空旷悠长的望向远方，似乎家乡就在那看不到的地方，声音带着回忆，回答了好像又没回答：“他们太穷了，整个村被藏在深山，没有大路，不能通车，村里人走出村庄，要几天的时间……”
老板的妻妹也在工厂，与老板同姓蔡，叫蔡芬。百家姓中类似像王、刘、李、张此类大姓，有夫妻同姓的倒也罢了，但“蔡”姓本来就冷门，能两口子凑在一起都姓“蔡”，应该是很少见的吧，小月有时候会酸溜溜吃莫名的醋。
蔡芬是个喜欢拉扯着大嗓门叫喊，有着恶劣脾气的女人。只有见到蔡芬，小月就会想起任人唯亲这句话。她发现工厂许多员工都不喜欢她，有好几次小月也被蔡芬的话刺得如鲠在喉，却也是毫无办法。大部分的同事都和气有礼貌，但只要蔡芬在就会让其他人有警醒的感觉，她会时不时说一些自己姐姐和姐夫的事，像是无意，也像是有意地在提醒周围的人，我是老板的妻妹。
老板是有双眼睛放在这的，员工们看到蔡芬就会想起，并且这双眼睛肆意乱瞟，话也肆意乱说，谁知道传到老板那又变成什么话了。只是这样的人想躲也躲不开， 只能明着迁就而暗地里又去嫌恶她。
而小月居然帮了蔡芬一个大忙，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个忙是想引起老板关注小月。
蔡芬是一家大型国有工厂的下岗工人，因为下岗了，所以才会到姐夫这里来谋份事做。
蔡芬的原单位也正处在改制时期，改制中有一项4050人员的政策，女的满40岁，男的满50岁便可以由单位缴纳养老保险直到退休。对失业人员来说，每年必须缴纳的养老、医疗保险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因为还差几个月才满40岁的蔡芬如果单位不给她办理4050政策，就意味每年她必须自己交。
不知道蔡芬就知道小月还在单位但任改制组副组长，不光熟悉政策还有人脉，便来找她帮忙。
是蔡芬命好吧，这件事对小月来说还真的是小蔡一碟，她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一位领导朋友，事情立马就办下来了。只是这位领导朋友至今还在笑小月：“我拉下这块老脸给你帮忙，结果帮的是一个连你朋友都不算的人。你是鬼迷心窍了！”小月心有千千结：“如果只是蔡芬，她是怎么也不会动用领导关系的，可是……只是因为她是老板的妻妹吧……”光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小月倾尽全力了。
那时，做为小月的顶头上司刘老师就已经在百般阻挠了。小月找的上层关系已经同意但是必须要小月亲自去调取蔡芬的人事档案，刘老师却以种种理由不允许小月请假出厂门。甚至暗示蔡芬并不值得小月帮。可他又怎么知道小月的目的并不是帮蔡芬呢？
为了能让小月顺利办事，蔡芬找姐姐出面帮忙，看在老板娘的份上刘老师才不得不准小月的假。就这样，小月帮蔡芬办成她的人生大事，也算给自己挣得了一个乐于助人的小小名气。不过她并没打算亲自去告诉老板，她想老板总会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刘老师还真说对了，蔡芬真是不值得帮的人。过后不久，为了一件小事，蔡居然对小月破口大骂后又扬长而去，好像小月从不曾帮她完成过一件大事，在小月怔怔的时候，事件发生的全过程刚好被晏公撞见，他望着蔡芬盛气凌人的背影，狐疑的问小月：“你不是帮过她么？她怎么这态度？”
小月感觉体内的整个肠子都在打结，帮蔡芬目的本就不纯，有什么苦果只好自己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