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还得从歌谈起

人生美妙，常因未知，有些预料不到的事儿竟然得从歌儿谈起。歌是唱出来的诗，想想就美妙。

每个人都年轻过，或正在年轻，或正在年轻的路上。皮囊之下，情感老是来捣乱，尤其是在年轻时那几抹晨光一般的时空里。

西部有个“可可托海”不是“海”。可可西海的牧羊人常常碰见一位养蜂女。牧羊人四季绕着可可西海转动着生活的时轮，养蜂女随花而行过着花一样的日子。年轻人的情愫在互相传递的第一季蜂蜜里发酵，在第一碗奶茶里溢出了沿儿边。

世上有趣的事就是在你的眸子里看到我傻乎乎的样儿，人生最有趣的莫过于同时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自己。

人的眼眸似浅实深，一不小心就掉到深不可测的心海里。牧羊人放不下的除了雪白的羊群，还有一则熟悉的身影。

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很早，就像可可托海的第一场雪。驼铃声声，人影忽然孤单。有一天养蜂女突然不见，只留下牧羊人和他的羊群。好久好久，他才听到养蜂女的音讯——她嫁到了伊犁。

这是《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诉说的故事。它美得像早晨带雾的太阳，空旷得像是失恋的心房，痛苦得像那些没有后来的初恋——甜蜜而忧伤。

一首歌可能是一个故事的延伸，也可以是一场将初恋埋葬在心湖里的庄严仪式。人被葬了也就“百了”了，初恋被葬总会有翻腾起来的那一天，尤其是初恋被唱成歌曲的时候。

要不是遇到洋仔，我和所有听过这首歌的人都不会想起自己的“姑娘”。每个人的生活很平常，平常得像一首没被唱火的歌。平常的我和这首本来平常的歌发生缘分也得感谢洋仔。

和所有人一样，我也是在网络上“遇见”了洋仔。苍凉空旷的嗓音，充满激情的演唱，即使在他“十块钱点歌一首”的话语里都丝毫感觉不到寒酸。

就像翻开一本书，洋仔的第一句歌就征服了我。“那夜的雨”滴软我心里那最柔软的一角。迫不及待地听完，含着泪重新听了一遍。他的歌顷刻间变成了我的单曲循环。

听完流泪，擦干泪再听。

“夜，很深了，明天还要上班，再听一遍吧！”

我发誓自己听一遍就睡觉，可每次我都打破誓言。在一遍遍的发誓和破誓之间，我纠结并感动着，感动并快乐着。音乐，竟然有如此动人的魅力！

唱歌的洋仔犹如古书里走出来的卖艺者，穿着总是不变化的白底蓝条服装。“十块钱一首”，低得让人心疼的吆喝背后是一个草根儿卑微而倔强的自尊。《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安哪怕在城里都圪蹴下吃饭，那是在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尊严。

有人说一个卖唱的有什么尊严？瞧这话说的！蝼蚁尚有尊严，何况洋仔。洋仔啥都没有，难道连最后的尊严都给他剥夺了？

世界上的东西很怪，越是缺少的东西就越珍贵，比如钱，比如名声。靠着数不清的苦练，洋仔靠卖唱勉强能吃饱。就像视频里播放的、有位客人点歌了却因为把他女朋友唱哭了而拒绝付钱一样，洋仔不知道受过多少白眼。当对方不付钱时，他什么也不说，而是准备寻找下一位客人。他弱弱的身影就像一位从唐宋诗词里走出来的歌女，越是熙攘的城市就越是显现出他的孤单。

原唱王琪唱罢就罢了，不温不火，不冷不热，就像藏在背圪崂的玉，有光没处亮。有一个女人也翻唱过，男声一般的嗓子很有特点，但她唱罢也就罢了，没太多人知道。

若果没有洋仔，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动人的歌曲。说实话，被唱哭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洋仔的歌听一遍感动，但是为甚感动？你也不知道。就像读作家的书必须读作家一样，我们绕过歌曲，发现歌曲的背后是一个表面微弱内心强大的奋斗者。世界上有些人貌似强大，譬如五大三粗、壮实如牛的汉子，但是他们的内心却极脆弱。不信你到医院看看，很多五大三粗的人看到自己血管里抽出来的红色液体，不知不觉地就晕过去了。洋仔不是这样，表面的他很胆小，但内心的他却有着比我们貌似成功的人士还要强大的灵魂。

生活犹如爬坡，爬上去就是另一番天地。洋仔已经爬上来了，我们看到他的歌唱哭了很多人时他就爬上来了。可他还是一个卖唱的，也许他属于那里，也许他不忘初心，因为正是这些街头巷尾的普通人给了他唱歌的天和地，给了他晚饭上多加一个鸡蛋的机会。

洋仔小有成功，可他付出多少，我们谁能知道？我们往往只看到戏台上那震天的一嗓子，岂不知为了这一嗓子演员每天早起一个小时，整整练了几年。洋仔一开始和所有唱歌者一样，唱得不好，每天连饭钱都唱不够，无数次想放弃……

生活中是需要那么一点点勇气的。开口向别人借钱，张口求人，熊孩子回回不及格总是被老师叫……我们都需要勇气来面对。一个应对不好，也许自己走不出来抑郁了都可能。洋仔比我们大部分人都活得不好。写在脸上的卑微是勇气被无数次挡回来的残痕。洋仔其实并不想看上去那么弱，他比我们大多数人都能承受。

哎，谁的成功不是包含着一腔苦水？就这样，还有人说他是假唱。他被客人打断的时候伴奏还开着，要是假唱不是早露馅儿了？不等他唱，地上的机子就唱开了。洋仔是翻唱，而且翻唱得不错，带火了原唱，捎带着把另一名女翻唱也带火了。就凭带火了一首歌，火遍大江南北这一点，洋仔就值得敬佩。

当网上发生论战，争辩洋仔是否假唱时，我们不妨想想：为何洋仔会火？因为他的歌唱的就是自己，或者说他用歌来表达一个卑微的歌者走过的崎岖小路。一首歌融入了感情，就成了创作，不管他是不是翻唱了别人的歌曲。更何况，他的小视频里把原唱的名字写在自己的前面。

视频里，洋仔依旧在唱，因为他需要下午的饭钱。一个草根，只要努力，也可以活成一片春天。这是洋仔告诉我的，尽管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