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

九娘出生在四十年代，农村大部分吃不饱的时代，她长的瘦瘦小小。按年龄算，我应该称呼她一声“奶奶”，但是村里人都称呼她九娘，她是怎么成为九娘的，我也不知道。在这个不算很偏僻的小山村，九娘像神话一样，她的故事，很多人都能讲出一二。

九娘，本命张细妹，今年八十一岁，已去世三年，四川人。容貌一般，左腿稍有点不灵活。我小的时候，每到过年，总会和妹妹跑去九娘家。拿着母亲准备的一包冰糖或者点心，一呆就是一天。那会儿，九娘的丈夫还活着，一个魁梧有力的老头，靠着被子坐在墙角，总爱眯着眼打量我们。很多次，他都是颐指气使地坐在炕头，指挥九娘干活。一会儿要吃油馍，一会儿想喝茶……九娘在这声声使唤中像个陀螺一样转。她很少说话，我和妹妹把吃食举到她面前，她总会摆摆手，然后慈祥地摸摸这个，再摸摸那个。但是九娘的丈夫会立马咳嗽一声，这咳嗽声让九娘身子一抖，很快接过我们手里的东西，然后坐在灶台前不说话。“过来吧，娃子，喝喝老爷子的茶水”九娘的丈夫招招手让我们过去。

妹妹怕生，怯懦地拉着我的衣角。但我天生什么都不害怕，笑嘻嘻拉着妹妹的手，坐在九娘家炕头，接过她递来的茶水，茶叶有些多，没放糖，真苦，妹妹喝了一口就不再喝了。九娘赶紧扯开冰糖，给两个杯子里各放一粒，然后战战兢兢看着丈夫的脸，直到那脸上露出一点笑，她才会拖着腿慢悠悠离去。

九娘的故事，很多是我从堂祖父那里听来的。祖父说，九娘十五岁就来了我们村，是被在甘肃打工的表哥骗来的，本来说着带她出来挣钱，结果把她介绍给了小山村一个三十多岁还未娶妻的男人。只因那男人给了他三百块钱。那男人高大威猛，相貌比较凶，会干木工活，只因脾气差，无父无母，所以年龄很大也没娶上妻子。九娘刚开始还会逃跑，后来被打跛了一条腿，逃跑的念头就消失了。第三年，九娘生下了一个儿子，儿子的到来并没有让丈夫高兴，理由是孩子瘦小，长大成不了气候。九娘依旧每天挨骂挨打，丈夫稍有不顺心就拿她撒气，亦或是对着还未满月的孩子大喊大叫。九娘刚出月子就开始上地了，挣工分，早出晚归。孩子没有奶吃，爱哭闹，九娘每个晚上要哄半夜，偷偷烧点米糊又会迎来丈夫一顿毒打。后来，九娘接着生下了二儿子，大女儿，小女儿，日子渐渐好了起来，但是，九娘不会笑了。直到丈夫去世的那一天，九娘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村里人都说九娘伤心至极，魔怔了。祖父却说，九娘是真的高兴了啊！丈夫去世的第二年，九娘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儿孙们哭天喊地，好不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