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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有光

2023-05-10  本文已影响0人  时之花

“糖葫芦!糖葫芦!谁要糖葫芦!”一个老人的叫卖声在楼下又准时的响起。每到晚上九点半以后这个叫卖声准会在安悦小区的楼下响起。安悦虽然住在十六楼,也能清晰地听见楼下的叫卖声。有时她真后悔把玻璃全换成了加厚层的,多出了钱一点隔音效果都没有,她把每个窗户关的死死的还是能听见楼下的叫卖声、喝酒打闹声,甚至笑声哭声都能清晰地传到她的耳中。

习惯成自然,搬到这个小区三年多了她也逐渐适应了楼下的噪杂声,心静则安吧。可是近半月来,每当九点半以后这个卖糖葫芦的声音都会如期而至,最晚的一次是十点半。也许是春天气温变暖的缘故,楼下的夜市旺盛热闹,那个卖糖葫芦的老人总要在此停留一会儿,多了几声吆喝。

安悦有夜晚写作的习惯,白天忙于工作,只有晚上静下来伏桌敲键盘,有时也在晚上看看书。在这个网络刷屏的时代也算是一股清流。

楼下的叫卖糖葫芦声又开始了,安悦好像已经习惯了继续忙着打字,小女儿来到安悦跟前:“妈妈,要不咱也去买一串糖葫芦吧?这个卖糖葫芦的又来了。”“想吃吗?”安悦停下了手歪着头笑着问女儿。“尝尝吧!总是光听不去买一串不合适。”女儿眯着眼看着安悦笑。“哼,小馋猫,说不定你下楼了人家都走了!”安悦摸了摸女儿的头,还是给女儿拿了钱。女儿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两串糖葫芦递给了安悦一串。安悦接过一串吃了起来,酸酸甜甜的滋味多像她现在的生活。

那年丈夫狠心地要和他离婚,连平常最亲的小女儿也不要了,只因为在外面找了小三很快活。安悦没啥心眼,因为要了两个孩子没要前夫抚养费,这是离婚的条件,安悦争取的。安悦想着没有难为死的人,再苦也不能把孩子丢给那个狠心的丈夫。

就这样安悦拿了这些年省吃俭用的积蓄,加上哥哥和妈妈凑给的钱买了一套两居室。三个人两居室也够了,安悦觉得住的地方不在大小温馨就好。大女儿上高中住校,小女儿还在上小学,基本上都是两个人在家。小女儿上学很近,过了对面的马路就是,安悦从来不发愁接送孩子,都是孩子一个人上学回家,这也是买这个小区的优点。

安悦又想起了一首老歌里面唱的: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透着甜。都说冰糖葫芦儿甜,它甜里面裹着酸。这几年自己的生活也是如此吧。

每天生活继续,夜幕降临下安悦好像很期盼那糖葫芦的叫卖声,这也是每晚的点缀之声。每听见老人的吆喝声安悦会不自主地看看表,有时会早一点比前天或者昨天,有时又会晚一点。但是除了下雨天肯定会来。有时安悦会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老人,会连续这么多天雷打不动天天晚上卖糖葫芦?到底是怎样的生活才会在这么晚了还在街上叫卖?虽然好奇但是安悦没有时间去看,倒是遇到星期天的时候小女儿会说:妈妈咱去楼下也买两串吧,让那个老爷爷早一点回家。

这天晚上,月朗星稀,外面的天空很好看。楼下的夜市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还没有听到老人叫卖糖葫芦的声音,可能家里有事不来了吧,也可能还没转到这地方。安悦打了一会字向楼下望了望,熙攘的夜市噪杂声不断,却没有那个老人的声音。快十一点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糖葫芦!糖葫芦!谁要糖葫芦!听声音像是十几岁的少年,怎么突然换人了?安悦很疑惑。迟了一会儿就听到楼下打骂吵架声,继而又是少年的哭声。安悦听得心里乱糟糟的,实在写不下去了。想洗漱去睡而楼下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叫声让她不由得想下楼去看个究竟。在一个烧烤店铺前面,一片狼藉的饭桌旁边,两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对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扭打,那个少年的鼻子已经出血了,一滴接着一滴的流下来,地上,他的衣服上滴的都是血。而两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嘴里还骂骂咧咧说男孩聒噪声影响他们吃饭。周围围了几个人没有人去拉架,有个女的光说别打了,别打了,也没有上前去拉开,看样子怕惹事。

安悦其实也怕惹事。网上那些深夜欺负人的事她也看过,可她不能坐视不管,那么小的孩子被两个大人扭打,不能让打出事来。她思索了一下,几步走上前,把那个少年从两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手里试图拽开,边拽边说,小二孩赶紧回家吧!你爷爷打电话让我找你哩。少年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安悦,两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安悦,最终松开了手,然后朝少年说道,你他妈的别让我再看见你在我跟前吆喝,看见一次打你一次。少年皱着眉头正要分辩,安悦朝他使了眼色摇了摇头说,走!跟姨回去吧。然后扶起少年和他的糖葫芦插棍一歪一歪地走了,走了一段路约莫远离了那个街市,安悦停了下来问少年:“你还有哪里受伤吗?除了鼻子。”说着从口袋里拿了一张纸巾递给了他。少年接过来擦了擦鼻孔里的血,看了安悦一眼说:“谢谢你,阿姨。其他地方都还好,不碍事的,我知道你是故意说那些话让人知道我们很熟。”安悦问:“你爷爷呢?平常不是他总是在这卖糖葫芦吗?”

“我爷爷有病了不能出来卖,正好今天我在家,爷爷下午非要做几串让我晚上去卖。说多卖一些就会多一点钱。”看样子少年大概不情愿出来卖。

“家里还有谁?你父母不管这事吗?”安悦很想知道有父母在难道不该管管孩子吗?让孩子半夜还在街上叫卖。

“我父母早就离婚了,我爸几年前去世了,妈妈没有管过我。”少年大概想到了伤心事低着头,鼻孔里又流出一些血,赶紧又抬起头来,夜色在路灯下越发暗沉,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安悦的心向下沉了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安慰这个少年。少年推着车,插棍上零星插着几串糖葫芦,他朝安悦笑了笑说:“阿姨我叫石岩,今天多亏遇到了你,这几串糖葫芦要是你不嫌弃就拿走吧!有时间来我家吃我奶奶做的菜饼吧,可好吃了。”

“好啊,我有时间一定去。”安悦接过糖葫芦,她不忍拒绝少年的一片好意。

“我家在刘秀街东边第一个胡同从东查第三家就是,你只要说老石家在哪都会找到的。”少年裂开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俊秀的面庞遮掩了生活的无奈。

安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想今天遇到的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过了些日子,大女儿放了三天假回家要买学习用品,听同事说刘秀街那边有许多批发部卖的齐全又便宜,安悦骑车在刘秀街的批发部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卖学习用品的店铺。仔细选择好物品,准备结账走人,“阿姨,真的是你!”一转身看见了那个卖糖葫芦的少年石岩。石岩惊喜地表情流露出来,笑吟吟地看着安悦,“石——岩?”安悦脑回路转了一圈终于叫出完整的名字。石岩不由分说拉着安悦的手向她家的方向走去,安悦几次挣脱都未得逞。“我奶奶和爷爷今天都在家里,你还没尝过我奶奶做的菜饼呢!”石岩热情地拉着安悦到了家门口。

“爷爷,奶奶,你们看谁来了?”一会儿从屋里出来了两位老人,约莫七十多岁左右,满头花白的头发。两位老人愣了一会儿,上下打量着安悦,石岩赶紧说:“这就是那天晚上帮我的阿姨呀!”两位老人上前握住了安悦的手嗫喏着嘴唇激动地说:“好人啊!那天多亏了你。”

安悦扶着两位老人让他们俩坐下,“大娘,大爷,这都是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的。”面对人家的热情安悦有点手足无措,弄得不知道该怎么着了,觉得自己做了一点小事实在不该这样让人惦记着。

“小岩,赶紧把你奶奶做的菜饼让你阿姨尝尝。”石岩的爷爷拉过一只凳子,又去倒了杯茶端到了安悦面前。石岩从屋里端出一个小竹筐,里面盛着菜饼。石岩递给安悦一双筷子:“尝尝我奶奶的厨艺吧!”安悦推辞不过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外面焦黄的颜色里面却柔软,一层一层里面夹着绿绿的野菜,吃起来香酥可口又不腻。安悦还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饼,以前小时候妈妈给他们炕的油馍就觉得很香了,但是和这个饼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

“大娘,你做的饼这么好吃为啥不去卖哩?”安悦倒是觉得这样的美味应该让大家都知道也能赚钱。大娘和大爷叹息了一声,大娘说:“闺女,你不知道我老了没用了,身体不会磕张。只是在家闲做点,真要去支个摊怕不中,撑不住的。”

安悦想了想也是,毕竟人老了不是这病就是那病的,不像年轻人。“那让你不出门在自己家做能撑住吗?就是让你做好多张饼,你做过来吗?”安悦望着这一座简陋的院子,四间平房,里面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家庭的拮据,她很想给这个家增加点收入。

“那要看做多少张饼,二三十张还是能做的。”大娘看来有这个把握。

安悦站起来,招呼石岩过来,把她的想法和石岩说了,然后又让石岩准备一些新的白纱笼布和泡沫箱。安悦试着在离刘秀街最近的两个小区发广告卡,只要有人定菜饼咱就送,菜饼现做现卖,也可以自己多做几个口味让人选。这样石岩的爷爷就不用晚上出去卖糖葫芦了。

石岩还要上学,只有星期六、日才能帮上一些忙。刚开始没几个人定,安悦试着说服几个同事尝尝再说,好在石岩奶奶的厨艺过关,几个同事尝了之后都说好吃,就每人定了两张野菜味的。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慢慢的打电话定饼的越来越多了些,石岩的爷爷总是尽量快点送到,把箱子密封好又不让饼失去原来的味道,送到人家手上一咬依然是焦酥软香美味可口。

算起来这个收入比卖糖葫芦好多了,晚上还能在家看看电视,老两口说说话,躺床上歇歇。

石岩爷爷和奶奶早想着去感谢安悦,可是一问石岩就没留安悦的电话号码,老两口都怪自己粗心,这去哪找恩人感谢呢!

安悦倒是在街上看见石岩的爷爷骑车匆匆送饼的样子,安悦没有上去打招呼,她怕误了时间不好。知道定饼的越来越多时,安悦心里一阵欣喜,很有成就感。毕竟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就是这个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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