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緪云诗》笺（七）—再读陈寅恪《柳传》九七、2024-05-12

        二诗之典故：绿苔：李白《长干行》：......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清光:杜甫《一百五日夜对月》：无家对寒食，有泪如金波。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仳离放红蕊，想像嚬青娥。牛女漫愁思，秋期犹渡河;一水盈盈:《古诗十九首》之一：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柔橹:杜甫《船下夔州郭宿雨湿不得上岸别十二判官》：依沙宿舸船，石濑月娟娟。风起春灯乱，江鸣夜雨悬。晨钟云外湿，胜地石堂烟。柔橹轻鸥外，含凄觉汝贤;南浦：江淹《别赋》：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归潮:谢灵运《从游京口北固应诏》：张祖眺倒景，列筵瞩归潮;灯花:郭钰《送远曲》其三：才貌如君长刺促，少年心事何时足。归期未定须寄书，误人莫误灯花卜。

        第五首第一句，先生笺曰“‘十夕闲窗歌笑声’句非谓河东君连续十夕留宿其家，不过如《正月十一十二夜》两夕《二月上浣同云娃雨宴达曙》一夕之例，即《絚云诗》第一首“香纵反魂应断续”之意也”。第二句用李白《长干行》诗意，两小无猜之夫妻分别，其行迹不愿意打扫，以留作思念也。十年中，有与主席握手者，年余不洗手，亦是此意。两句之意为：河东君在松圆家断断续续住了十日，门窗之间犹余歌笑之音，不忍心打扫她的痕迹（留宿及离开时的痕迹），都有尘土生成了。三四两句，实际上是松圆独坐至天明，思念河东君时之周围情形和心理活动之描摹：上句，四周的飞絮看来如此之不堪（自谢道蕴咏柳絮后，皆以其为雅物，此处之无赖，实为松圆心情之故也），是不是砍伐了月亮之桂树，月亮会更明亮一些？（乃是以月亮寄相思也）；先生继续笺释“第五句‘艳曲传来还共和’之‘艳曲’，疑即是遣人送诗告别之作，而《絚云诗》乃次此诗之韵。既有‘共和’一语，则嘉定诸老中除孟阳外，当尚有他人和诗，惜河东君原作及他人和篇皆不可见矣。第六句‘新图看去不多争’之‘新图’，当即孟阳此时新绘《絚云诗扇》上河东君之像，‘不多争’者，谓相差无几。今世所传河东君画像自顾云美后亦颇不少，但皆非如松圆所画者对人对景直接摹写之真能传神，又不待言也。”此两句之意，或是松圆喃喃自语：你（河东君）留别之诗歌，他们（李元芳之流）都和做了，我（松圆）因为有你的画像可以时时观赏，就不去和他们争诗句之高低也。是松圆犹作凡尔赛之态也。先生笺释曰“第七第八两句依孟阳之意，谓河东君怨其不来送行，窃恐适得其反。盖河东君独往独来虽其特性，然亦视情谊而有区分。如陈卧子于崇祯八年秋深由松江送其赴盛泽镇，至武塘始别去，可以证知。此次之离嘉定则不欲诸老相送，恐非遵孔子‘老者安之’之义，不过畏松圆诸人临别之际，依恋不舍，情态难堪，故出此策以避烦扰耳。”此两句，还是松圆之自语，看似埋怨河东君之不辞而别，然此埋怨是幽怨，是情人间之打情骂俏，尤如白素贞救出许仙，以食指按其脑门曰：“你这个短命鬼”，又掩口，以为失言也。两句意为：知道你走以后，如牛郎之望织女，我只好埋怨春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