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与石榴树

风以眠

年轻的旅人啊

何必绕如此迂折的路

前来与我相会

这一路，要滤过多少面孔

撇下多少楼层

才不再筋疲力竭

这一路，要揽多少长风

饮多少流云

才不再口干舌燥

这一路，要辞别多少荫凉与花香

避开多少车轮与井盖

才不至于昏昏欲睡?

智慧的旅人啊

那千篇一律的招牌名

你一屑不顾

这斗艳争奇的橱窗展

你罔视无物

你追求的独此无一

沉醉的宛如天成呢?

“一缕星光覆水，

虽不能激起浪花

却能烛照生灵。”

这就是你的迷惘，你的渴求吗?

“星光何以通透汪洋，即使温热

也并不能令一潭秋水死而逢春。”

“翻滚有翻滚的撼动

覆灭，有覆灭的美。”

首站列车从远方的薄雾中疾驰而来

人群拥攘着消失在月台

街对面梧桐树旁的酒吧

有人靠窗静默，有人坐定奏响钢琴

新鲜的夜色和大雨不动声色

盖住了窗外悠长的车声……

苦闷的，忧愁的旅人啊，答应我

恶疾未愈，就不要急于启程

心魔未安，就不要四处流浪

沉默的旅人啊，坦荡的旅人啊

答应我，像你亲口说出的那般

善心的旅人啊

你的胸腹能汇几条江河

任货轮日夜停泊

容渔人撒网垂钓

你的肩膀，能担几座桥梁

为闲人漫步，也供来车飞驰？

你的双手能否放逐那些轰鸣的机群

如同你眼里栖息着低飞的白鹭？

面朝太阳、雪峰与寒潮

也转向陨石、黑洞与尘埃

好奇的旅人啊

你可曾听说

这一路飘满了多少

语言、数字编就的故事

这一路暗藏了多少

颜色及形状粉饰的岁月

在多少次突如其来的会面

漫不经心的语气中

多情的旅人啊

你是否也曾听说……

年轻的旅人呀，疲惫的旅人呀

你兀自徒步数十公里

来到这立锥之地

只为慌乱间轻轻地一瞥

此后，神魂不守，饮尽脑汁

为描绘我那所谓的雍容

而燃尽枯肠：

将那一身窟窿

夸作美如雀翎的碧叶

将那满头累赘

赞为灿若云霞的红蕊

罢了，心满意足地翩然径去

还以为自己收获了

一份风尘仆仆的禅意

疲倦的旅人啊，迷途的旅人啊

你看，远处群山环抱多苍茫

堤岸沿途的景致多鲜亮

太阳照耀在大街上

每个人都怀着他的痛苦

也握有那一丝欣喜——

不卑不亢，不依不饶

夹竹桃散发着奇郁的芬香

河流不谙人事地向前奔淌……

我末路的旅人啊

我末路远去的，迷人的旅人啊

请你记得，请你忘怀:

你若不忠于自己的感觉

你的记忆也必将把你辜负

而你若能时时窥视心魔

眼眸也必将日渐清澈、灵动

汇的成激流，也容得下泥沙

存的住火焰，也化得了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