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公子依旧
“小施主,别再跟着我了,施主一介女流是不能……”一个小和尚在石阶上急得直跺脚,小和尚不过七八岁模样,左脸脸颊上有一颗硕大的痣,格外显眼。
“小和尚,你就让我进去吧,在外面,我会死的。”凤凰穿着浅粉色的齐胸襦裙,年纪尚小的她背着一个巨大的行囊,“求求你了,佛祖不是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这……”小和尚着急的直挠头。
“况且,我又不是什么女色,最多是女孩,对吧。”凤凰回头看着若有若无的火光,心中暗道不好“求你了,让我进去吧,他们来了,我……我会死的!”
“这……”小和尚挠挠头看看山腰。
“进来吧。”一个身着素衫的和尚对凤凰说道:“还不跟上,等着被抓回去?”
凤凰恍惚地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渠光师兄!”小和尚跑到渠光前面:“渠光师兄,你怎么来了!”
“下山化缘碰巧路过罢了。”渠光帮凤凰拿了行囊,在寺门关上的一瞬间,宫中的暗卫站满了门外竹林。
“指挥使,怎么办。”
“武林与宫中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撤!”
凤凰听着脚步声远去,才长呼一口气。
小和尚看着凤凰的模样道:“姐姐,你不会是宫中人吧。”
凤凰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对小和尚说:“知道太多你会死的!”吓的小和尚直退几步。
“鸿儒,师傅找你。”渠光向凤凰走来:“喝点水吧,这寺中暂时还是安全的,等风波过去了,你再出去罢。”
“多谢渠光师傅。”说着便要跪下。
“公主不可。”
“我不是公主了。”
(二)
跃阳寺是一个养生的好地方,为了不引起众和尚的波澜,凤凰整体穿着男性的衣服,从外表看也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和尚,凤凰生性爱闹,终日带着鸿儒四处乱跑,时不时吓吓其他小和尚,又时不时抓只山鸡来解解馋,还记得第一次偷吃山鸡,鸿儒一直吵着说会破戒,香味钻进鸿儒的胃中终是忍住:“佛说……不可杀生……”
凤凰扯下一块肉塞入嘴中,“哪有那么多不可,佛也吃肉!就因为肉太好吃,佛想一个人吃,所以告诉你不可杀生。”
鸿儒在凤凰的歪理下塞了一片肉入嘴,之后便狼吞虎咽,待山鸡吃的只剩累累白骨时,渠光就站在两人身后,无悲无喜地说:“去领罚。”
鸿儒可怜兮兮地望着渠光:“师兄,我错了,下回不吃了,能不能……”
“去领罚,再废话以忤逆师长再罚!”
鸿儒和凤凰缩头缩脑地走入大院,拿着毛笔在竹简上抄着《金刚经》,凤凰时不时冲鸿儒做着鬼脸,鸿儒将脸别向一边,重重地“哼”了一声。
渠光看着两个人眉来眼去,重重的讲书拍在桌上:“饭前没有抄好,就不要吃饭了!”
凤凰冲着渠光的背影吐了个舌头,又继续抄着,“都怪你,你不怂恿我吃我也不会受罚了。”
凤凰将笔一甩“不抄了,累死了,你帮我抄。”
“凭什么!”
“凭我不是佛门中人!”嬉皮笑脸的走开,“快点抄,晚上馒头分你一个。”
凤凰蹦着跳着走出了大院,准备上山去摘野果吃,谁要一出门便遇上了渠光。
“加一遍!”
“渠光哥哥,不要嘛~”凤凰扯了扯渠光衣袖,“我不出去了,少一遍嘛。”
“回去!”去光拂开了凤凰的手,将头别开不再理凤凰,凤凰朝着渠光背影图了吐舌,随着头走回到大院,鸿儒低着头,抿着嘴偷偷地笑。
“不准笑!!”凤凰死命瞪着鸿儒。
鸿儒正了正色又开始偷笑。
寺外桃花盛开,战乱不断,宫廷易主,改朝换代。
凤凰随着渠光下山化缘,顺道去了集市上看热闹,告示上写着:前朝公主,徐鸾,字凤凰,于战时走失,若有寻者,活,赏五千黄金,死,赏一千黄金。上面画了一个女子头像,门牙爆出,眼睛如豆大,鼻翼两边还有诡异的汗毛,凤凰看着画,不禁笑出来:“哪有公主这么像个男人。”
众人纷纷看下凤凰,渠光拉着凤凰走出了人群,到了无人的郊外,渠光才说道:“闹市人员复杂,臣贼鱼龙混杂,也是有见过前朝公主之人,还是小心为好。”
“和尚,知道就好,还不交出人来。”
渠光回首看着男人,好的,翠鸟花纹告示着众人是图奢教,“我们不想伤人性命,只是想要那黄金千两,还望和尚将人交出。”
渠光微微垂眸:“这里没有前朝公主,图奢教怕是认错人了。”
“臭和尚,你可别嚣张!信不信五爷我,让你尸首分离。”
渠光拉着凤凰向前快走,我要拿刀追了上来,向渠光砍去,渠光折下五爷的手将刀夺下插入五爷胸口,一气呵成,并双手合十:“罪过罪过。”
凤凰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着站在远方图奢教众人,图奢教显然没有预料到是这种结果,转头便跑,渠光拉着凤凰的衣服向前走去。
“渠光,对不起。
“无妨,与其让恶人为祸人间不如让佛祖怪罪去。”
(三)
自从上次回来,渠光连抄三遍《金刚经》,后来凤凰不敢再让渠光带她去集市上化缘了,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是在是皇叔当朝还是齐王当朝。
比起齐王,凤凰更愿意皇叔当朝。
渠光爱养鸽子,而凤凰爱吃鸽子肉,很多次凤凰都以为这鸽子是养老给凤凰偷吃的,直至一天,凤凰在一只鸽子腿上发现了一张字条,才发现这可能是信鸽,凤凰将信鸽宰了放在火上烤得肥油直冒,看着鸽子的外皮逐渐金黄,体内的油脂从毛孔中渗出滴入火中,火焰跳跃了一下,凤凰扯下一小块肉,很香,凤凰想:如果抹些盐巴一定更好吃。
我看着字条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却没有一个是能看懂的,我抓着字条跑去找渠光,渠光看了看字条,眼神明显暗淡了一点,随即又恢复正常。
“写了什么?为什么我看不懂,渠光不是中原人吗?还是哪个姑娘给渠光的密语?”凤凰嬉皮笑脸地问着,“和尚的春天吗?”
“字条哪里找的。”渠光引开了话题,死死的盯着凤凰,眼神中有着一丝狡猾。
凤凰连连后退,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地说:“乱……乱飞的,飞到我窗中了……”
“哦?”渠光的眯了眯眼睛,俯身看着凤凰的脸颊,凤凰的脸颊红了起来,望着渠光,渠光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下回记得擦嘴。”
说着伸出手指勾走了凤凰嘴边的残渣,凤凰落荒而逃。
渠光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爷,可是老爷来信了?可要把她……”
“我自有主张。”
偷吃山鸡,偷吃信鸽,去领罚,在背后怒骂渠光成了凤凰无聊生活的一部分,也是这样过了几年,凤凰也到了二八年华。
打破宁静的是凤凰落入水中的那一次,凤凰在水中感觉下身一热,一抹红色从身体底部的水中溢出,凤凰心中暗道不好,怕是宫中嬷嬷说的月事。
凤凰拼命搬的将水划开想把红色淡去,不让人分辨出,河水冰凉刺骨钻入凤凰体内。
正在凤凰站在水中不停的划水,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浸透了凤凰的衣衫,紧紧贴在她的身上,显得她微微发育的身体凹凸有致。
突然凤凰被人一把捞出,来人迅速给她披上一件外袍:“先回去。”
渠光目光停留在凤凰的胸口,没有穿里衬的凤凰身体有着不可描述的微妙,凤凰抬头看了眼渠光,渠光的耳尖微微泛红,眼神飘忽,渠光扯着凤凰就走,他丢了两块布条给凤凰:“自己处理好!”
渠光面不改色的看向前方,凤凰看着渠光不禁笑出声来,“渠光师兄可是害羞了?”
“恬不知耻!”渠光背过身去,“快进去擦干了,别冻着。”
渠光是典型的刀子口豆腐心,看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什么都在乎,渠光在门口站着看着远方天空升起的火光,是城破了的标志。
“结束了。”渠光长叹一口气。
(四)
“太子,圣上等你。”
寺庙门口站了很多宫中的人,为首的太监眼见的盯着渠光。
渠光被人退了出来,“少爷现在是太子了。”
“太子,前朝皇帝已被处斩,徐冈也已自尽了。”太监尖细的声音插在凤凰的心中。
渠光回头看了一眼凤凰,凤凰泛红的双眼盯着他,声音带着颤抖,“你,究竟是谁。”
“刘兖。”渠光淡淡地说着,“把她带回去。”
“是!”
凤凰笑着经过刘兖,不哭不闹的平静地走着,看的刘兖心头狠狠地抽痛。
凤凰不明白为什么渠光会骗她,也对,一个和尚,怎么会养信鸽,怎么会看得懂中原以外文字,怎么会明白女人月事的事,从一开始都是阴谋。
“凤凰,我会去救你的!”鸿儒在后面大喊着。
马车华丽而宏伟,图腾栩栩如生,刘兖扶着凤凰上了马车,凤凰狠狠地甩开了刘兖的手。
太监看着凤凰,“太子,这……”
刘兖摆了摆手:“她没那个胆伤本王!”
凤凰嘴角想上扬着,冷冷地笑着。
凤凰和刘兖相对而坐却别开脸不去看刘兖,刘兖已经换上了蟒袍,金黄的蟒袍衬着凤凰的素衫十分可笑。
齐王傻了父皇,杀了皇叔,接下来呢,就算活着,这世上谁是依靠。
“没有什么想问的?”刘兖看着凤凰倔强地小脸打破了沉默。
“看着我!”刘兖用力讲凤凰的脸搬向自己,刘兖的表情近乎狰狞,“凤凰,不要恨我好不好。”刘兖看凤凰吃痛地表情又马上松开双手,无助的看着凤凰。
凤凰冷笑一声,“恨吗?我不会恨你”
“我连恨这种情感都不想给你!”
刘兖叹了口气,“我回宫会立你为太子妃,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多谢太子好意!”凤凰作势要跪,刘兖上前把她扶起来,“怎么,太子连跪都不让我跪了?”
“凤凰,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凤凰双眼猩红,声音近乎尖锐:“我的父皇,我的皇叔,我的国家,都没有了,这个世界上我还有有什么,我有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啊……难道说,我要背叛我的父皇,我的皇叔,我的国家俯首称臣,苟且投身吗?刘兖,我作为前朝公主,理应殉国,杀了我吧,与其让我侮辱的活着不如让我死了痛快!”
刘兖讲凤凰拉倒身前狠狠的搂住:“凤凰不要这样,我很难过。”
刘兖的表情近乎扭曲,“凤凰,不要恨我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那我要你死呢。”
齐国上下皆知太子对太子妃极好的,太子文武双全,其貌不扬,太子妃倾国倾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宛如一对璧人,众人也知道太子为了娶像极了前朝公主的太子妃时在雨中连跪三个时辰,险些落下病根,被皇帝扇了两个耳光才去到太子妃。
可太子妃不爱笑。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什么珍宝都献给了太子妃。
“凤凰,你看。”刘兖捧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跑到凤凰宫中:“这个东海产的夜明珠,等入夜了,把它放在屋子里,整个屋子都来亮堂了。”
凤凰只撇了一眼便匆匆离开,经过刘兖时丢下一句,“太子自然不用这样近乎讨好,我虽然不明白太子有什么目的,但希望太子自重。”
“凤凰,我们回不去了吗?”
“是的!”凤凰背对着刘兖,薄唇轻吐:“我想去跃阳寺看看鸿儒了。”
“好,我陪你去。”
“我不会逃跑。”凤凰半侧着身,“我还没有亲手杀了你我不会离开。”凤凰的嘴角带着笑意,头上的金步摇摇得十分讽刺。
刘兖上前讲凤凰的碎发揽于耳后,“那我,等你。”
在跃阳寺,多少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渠光轻轻趴在凤凰肩头,在她耳边轻轻的说话,湿热的气息轻打在凤凰脖子上,耳鬓后。但如今,却是形同陌路。
凤凰不禁鼻头一酸,扯着侍女匆匆离开。
凤凰躺在床上看着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凤凰的脑海中闪过十年前她还是公主的时候,父皇也会给她带很多很好玩的东西,突然渠光的形象一闪而过,“凤凰,过来。”
吓得凤凰一个机灵,狠狠的闭了眼。
凤凰来到跃阳寺已是深秋,街市上怕冷的行人早披上了厚袄,跃阳寺中的枫叶红彤彤的开了一片,寺中人见凤凰前来纷纷迎上。
“鸿儒呢。”
“鸿儒法师,有人找你。”小和尚边跑边喊着。
法师,才短短几年,便是如此物是人非。
鸿儒从里屋走出来,早褪去了孩童的青涩。
“凤凰?!”
“是我。”
鸿儒看着凤凰身着锦袍,头戴金钗的凤凰,“凤凰,你还好吗。”
“怎么鸿儒法师也有凡心了?”凤凰笑了笑道,“我在宫中,好的很。”
“凤凰,你眼中有泪。”
凤凰笑了笑,“我最后悔的事便是来了跃阳寺,最幸运的事也是来了跃阳寺。”
(五)
“凤凰,父皇没了。”刘兖看着凤凰不悲不喜,眼中泛着寒意,“凤凰,鸿儒来了。”
凤凰听到鸿儒的名字震了一下,立马恢复自然,“怎么,你怪我?”凤凰玩弄着手上的小金球,金秋是镂空的,里面有一个小兔子形状的铃铛,在凤凰手上不停的发出铮铮声,凤凰随手把它丢在地上,“刘兖,就算是我,你会怎样,杀了我?你不会!”
刘兖看着凤凰沉默不语,凤凰抬头看着刘兖:“我变了,对吗?而且变坏了,人心是会变的。没有人会对另一个人一世忠诚,不是吗。”
“毕竟人不是畜生!”
刘兖将欲要离开的凤凰拉住,按在椅上,欺身上前啃食着凤凰的薄唇,刘兖将手探入凤凰下身,扯开她的衣裙。
一番阴雨过后,刘兖整了整衣裙,看着凤凰:“既然讨厌我便讨厌吧,更讨厌些吧。”
凤凰捂着心口,眼角带泪。
“为我留个孩子,我还希望这世上还留刘氏的后代,我说过,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鸿儒在哪?”
“死了!”
“刘兖,你畜生,他可是你师弟,是你师弟,和你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凤凰抬起茶杯向刘兖砸去,刘兖并没有躲闪,任由茶杯落在他的头上,由着血顺着额角落下,凤凰看着刘兖的额头又手忙脚乱给他止血。
刘兖在沉默中走开,凤凰却看到了刘兖额角的白发,他还有五年才是而立啊,凤凰站在屋内任由泪水落下。
刘兖走到殿外,太监迎了上来,“太子……”
“无妨。”
刘兖过了孝期便登上了皇上的宝座,凤凰也理所当然的成了齐国的皇后,刘兖宵衣旰食,国家兴旺发达,刘兖站在凤凰身侧,“北方满意蠢蠢欲动,我想御驾亲征。”
“快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刘兖在凤凰额角落下一个吻,“哪有娘子此般想成为寡妇的。”
刘兖露出倩倩微笑向外走去,直到看不见背影才收回目光,凤凰心中酸楚万分,爱恨交织让她痛苦不堪。
刘兖,我们回不去了,哪怕还爱着,但……终是分道扬镳了。
凤凰在宫内一角为鸿儒烧着纸钱,“小主,若是皇上……”
“不会,他会回来的。”
凤凰在一个月内想了很多,杀她父皇和皇叔,灭她国的是刘兖父皇,不是刘兖,刘兖对她一直是很好的,可能一直以来她恨错了人。
她想,等刘兖回来就好好相处下去,为他生几个孩子。
当刘兖回来已经是三月之后,刘兖看着立于城门之上的凤凰,大喊一声,“凤凰!”
“阿兖。”
凤凰靠在刘兖怀着听刘兖讲着边塞见闻,凤凰吃着刘兖递过来的葡萄,个大粒园,刘兖突然指了指桌上的酒觞说:“我的故事讲完了,有些渴了。”
凤凰起身给刘兖斟满,酒香四溢,刘兖在凤凰的嘴上轻轻一啄,喝下一整杯酒,“凤凰,你要的我都给你了,以前,国事不稳我便处理朝政,这下,整个齐国都是你的人了,以前,边塞动乱,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处理的好,所以我便去边塞,平定战乱,还有,咳咳,我让鸿儒还俗了,他会辅佐你,咳咳,我刘兖这辈子咳咳最幸运就是遇见了你。”
刘兖说完这些话已经疼得缩成一团。
凤凰惊恐地看着刘兖:“什么……你说什么。”
“太医,太医——”凤凰几近疯狂的吼着,“太医啊——”
当太医鱼贯而入时,凤凰已经瘫倒在地上。
“凤凰,明白吗。”鸿儒站在凤凰身后:“渠光从来没有想害你,他很爱你,他打下这片江山,也是为了你,你要的他都给你了。”
凤凰看了眼躺在太师椅上的人儿说:“我知道,你带璜儿去玩会吧,我想陪陪阿兖。”
刘兖在太医收下捡回一条命,却变成无知无觉活着的人儿。
“阿兖,你快醒来啊,听我说璜儿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