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

我是个地地道道的淄博女婿，是的，媳妇来自最近火遍全网的烧烤之都——淄博。不用丝毫怀疑！这段时间来，与妻儿岳父母视频，总会喜不自禁夸上几句，以此为荣；办公室同事闲聊烧烤，左右总离不开淄博烧烤这一最火现象，我自明身份，惊喜得同事们要求到时安排上，至少不用担心没地住。

十二年前的初秋，带着两百多深圳同事，从深圳西出发到北京西。此行不是组团旅游，也不是集体搞团建，而是奔波数千里，去支援天津的兄弟公司。三个月的支援生活，没有想象中轻松愉快，有的是拼命赶产，和一种不愿被北方人小看了的犟劲。总部来的人总得与众不同吧，是的，做为首次踏足北方的南方人，所行之处总被关注与照顾。而我人尚未返深，各种因缘际会中，却收获了人生最宝贵的情感。

没有客套没有准备，一大群人就分别领进各大车间混坐。往小了说，这是彼此陌生的人近距离接触。往大了说，这是南北方人首次首次面对面合作——对于这二百来号南方人说的确如此。几天的磨合后，彼此俨然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南北方差异太大，反而更有话题聊。一日在繁忙的拉头，邂逅美丽大方的北方姑娘，让习惯了南方女子文静温柔风格的人，顿生豪侠之气。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总会随身携带一笔一小本。上面鬼画桃符般，潦草写下许多灵光一闪的荒诞想法，也会记下读到的、听到的好语言。没有人知道，这样的习惯有什么用，又是为什么，只是自己也常羞涩得不知怎么解释。这支笔常现身写写画画，当有人需要用笔时，自然就想到了我，后来也知道了那个人，是来自山东淄博的女孩。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通过借笔还笔，开启了一段浪漫又饱含辛酸的故事……

与所有期待圆满的故事一样，我们也有了一个真实美满的结局。这是一个双向奔赴的感人故事，我常向朋友说，就像演电视剧一样精彩！期间所付出的努力，相信所有为幸福争取过的人，都会有共同的体会，那就是理解包容、真诚尊重、坚持不放弃。这与今天淄博人的精神，似有异曲同工之味。

三年的疫情，阻隔了两地。多少次计划前往淄博，终因各种防疫措施做罢。我们不曾回去的这三年，发生了许多令人伤心欲绝的事。十分疼爱我们儿女的奶奶，在去年七月份永远地离我们而去。岳母含泪转述说，在奶奶脑溢血昏迷前，她一直念叼着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记得这之前一个月，我曾把儿子女儿在家玩耍写字的视频与照片，发在山东“一家人”群里，奶奶过去玩，岳父母便把这些给她看。“她敢价着（一直）瞅，不愿意放下手机来！夜来（昨晚）还问什么时候回来，怪想乎这几个娃娃的！”听到岳母转述的原话，我和妻都泪目，奶奶年近九十，我们是见一次少一次，可是特殊时期又能怎样呢？

奶奶原本身体很好，心情开朗，吃得下睡得好。在她与岳父家相隔几十米的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杏树。2019年的夏天，我曾在这里和妻与岳母摘杏，奶奶虽佝偻着身子，眼神却特别好使，她在树底下指引着哪哪的杏黄又大个。那只年老的灰猫，也一直相跟着伏在奶奶脚旁，悠闲地看着我们一篮又一篮盛满杏子。天有不测风云，也是这一年，在我们返湘后不久，嗜酒如命的大爷，最终因酒夺去生命。我们悲痛的时候，也为奶奶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竟然落在慈爱的奶奶身上，这命运真是不公平！

我们回不去的这几年，也是奶奶最难过的几年。岳母说，奶奶经常一个人呆院子里，不说话也不走动，人瘦了好几圈。奶奶问得多的，是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往年带俩小孩回去，奶奶总是乐不可支，院子里养的老母鸡只要一下蛋，她就趁热乎劲儿一手抓一个，踉踉跄跄送蛋来了。也许在大爷去世后，我们能回去陪陪她，奶奶内心会宽慰许多的。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每一次的计划，都在现实面前尴尬收场，总安慰说下次吧。

最终，我们等来的是奶奶脑出血昏迷的惊人消息。妻伤心流泪，夜晚整宿整宿睡不着，她在等奶奶苏醒好转的消息。不是没想过立即回去，而是特别时期到处交通受阻，即便到了淄博外省的也需在淄博隔离。备受煎熬的几天后，奶奶带着遗憾与不舍，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在无法亲来相送，欲哭无泪的时候，我们的心里也留下了永久的遗憾！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爷走后，大娘本就多病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身体虚弱加上精神受打击，大娘更难过了。去年十月份，妻告诉我说，大娘走了……心下惶惶然又伤心之际，也为岳父母痛心。至亲凋零，兄嫂相继离去，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悲痛的事？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岳父苍白无力，又无比悲愤的情感，是呀，老天怎可这样对待善良无辜的人？可惜的是，我们仍然回不去，同一个原因同一种无奈！

大爷嗜酒，同时又是个性子开朗之人。只要一开口，总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年轻的时候，大爷曾与同乡跑湖南，说是到南方去推销山东苹果。说到苹果，大爷也来劲了，他宝贝着家里的果园，平时酒喝多了倒下便睡去。到了果园忙时，怎么样也会去坡上下地干活。大爷种苹果是把好手，可好汉也难敌人多，大娘多病劳动不便，大爷一人侍弄果园总干不过人劳力多的。岳父母总会在关键时候，帮上大爷一把，把果子早点摘了好入库。

没小孩时，大爷喜欢和我唠，带儿子来后大爷秒变老顽童。他变着花样，哄着儿子玩逗他开心。为了小孩的需要，大爷跑老远去山上寻找，直到挖回来放跟前，与小孩一起拍手叫好！儿子再来时，唠叨着要找大姥爷，刚刚还高兴聊着的岳父母，顿时止住话语，不知该如何告诉才几岁的儿子。因为大姥爷几个月前已经走了，再也不能陪他无拘无束的玩了。儿子大哭不止，伤心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没人注意到，几行清泪也悄然在大人们眼中淌下，物是人非，这人生呀！

往事如烟，在淄博的十余年里，它留给我的除了金黄耐嚼的山东大煎饼、甜密的沂源红大苹果、可口清脆的大樱桃外，更有无数温暖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