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欠你“一块钱”

“以后，我们要是分开了怎么办？”

“谁先离开，就给对方一块钱吧。”

夏天的正午，烈日悬挂在头顶，我看着眼前坚定地说着不离不弃的少年，竟有些晃眼了。

紧张的中考气氛才刚刚随着最后一门学科的结束而息止，这一天，注定是被压抑了许久的一群叛逆少年的不眠之夜。

“嘿，大凤！”，刚考完正准备收拾回家的我，被同班玩得较好的一个男孩子叫住。

“怎么啦？”

“那个，姜均让我问你，如果他追你，你会不会答应。”

“......”

我一瞬间怔愣在教室里，不知如何反应。那时候心里想的是，这大概是他们拿我开的玩笑吧。他们知道的，我年少的情感，早在不知什么时候萌芽，或许是一起讨论英语题时因靠得太近耳畔传来的呼吸声；抑或是他知我嗓子沙哑，随即霸道地对我说“我把这篇课文背下来，你就答应我不大声说话”；又或者，是那个冬季的课间里，他看着我，就突然说了一句“我想抱抱你”。其实是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间不算宽敞的教室里，我是真的在一个人身上遗落了一颗心。

而我没想到的是，这个人，在此后漫长的时光里，纠葛反复，却是让我连忘记都不能。

青春渐行渐远，你也是。

那个假期，和好几个小伙伴一起去爬山，他也在。大概是因为他在，故我在吧。那应该是我走过的风景最好的一段路，不管是走着走着不知何时牵在一起的手，还是忽略脸上的绯红故作自然地谈天说地。在不知不觉间，与其他人拉开了好长的距离，慢慢地直到看不见。我提醒说我们是不是该加快步伐了，他说，不用管别人，你有我就够了。我那时也以为，我有你，真的就够了。也是那时候，我们有了那一块钱的约定，约定说谁先想要放弃，谁就输了。赌注，一块钱。

我们都很坚定地以为，不会有那一天。所以我收到一条短信：“你还欠我一块钱”，我才会突然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泣不成声。

是我要离开的，也是我坚持不下去说了不爱，那一段时间，我说不清是我选择遗弃了世界，还是世界遗弃了我。 我们之间，到底是我选择了放开，那一块钱的约定，我也终究是输了。我甚至都不敢想象，在高考结束的一刻，他收到那封我让人转交的信的时候，会是何种心情。会不会一如之前的无数次分分合合一样，低落、消沉、郁郁寡欢。或是也已经看开了，报以无所谓的一笑，无论内心如何翻江倒海，面上也一样云淡风轻。我想我应该再也不会知道了，如果不是一年后，我接到了那个电话的话。

我记得那个夜晚很压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昼里暑气未消，闷得人心里微微发堵。电话铃声响了好一阵，才带着些许不耐接起。然后他说，他喝醉了，他说对不起，只有喝醉了，才敢给我打电话...我其实记不清那一晚那一通电话说过些什么了，在他断断续续的话语里，在他以最赤诚的语气问我：“难道，我还不够爱你吗”的时候，我就知道，原来决绝的，终究只有我一个人罢了。

他应该不止一次地放不下吧，那些回忆，那些执念，或是那些藏在最深处的不甘心。他可能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掏心掏肺地对一个人好了，最后换来的是自己的遍体鳞伤，除了不屑一顾，只剩下满心荒凉。他妥协过，他曾卑微地对我说就做普通朋友也好，他说他没办法说服自己，要和曾经最爱的女孩，做最陌生的人。可是，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那些残存的爱意，说不定哪天就席卷而来了。所以到最后，他看到我是真的放弃你了，真的下定决心去爱别人了，也是真的再不会顾及还有个他时，他对我说：“我终于明白你说的，我们终究没办法是朋友。”那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对话。

也是那一次，他从我的世界走开了，走的毅然决然，再不似之前那般拖泥带水。他终于肯在自己的生活中把我摒弃，终于明白“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更强大”是什么样的心境。我终于失去他了，在经历那么多风雨，走过那么多坎坷后，在我们都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了以后。我送给过他一本书，是卢思浩的《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其实早就在预示，那个陪他颠沛流离的人，终究不会是我。

原来我失去你，才是我们之间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