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愚回忆录（四十二）

  第六章  人生足迹

  第一节仕途之路

我出生在辽西凌源县大王杖子乡黑沟屯一个仅有刘吴章田赵宁六姓人家的小山沟。祖辈刘名宽、刘增、刘永泉、刘振四辈老人都是目不识丁的庄稼人。因此，小时候家中没有一本书，更何况父母都目不识丁，小时侯不可能受到家庭文化教育。

我儿时受到的文化教育就是家乡的皮影戏。

我的家乡与河北省相邻。在凌源县一天可走三个省，从凌源县城往西北三十公里就是内蒙；往西二十公里就是河北省。

河北省唐山一带是我国皮影戏的故乡。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我老家也非常流行，每到农闲季节，村子里就请当地业余的皮影戏剧团到各个村子演皮影戏。这些会唱皮影戏的人都是农民艺人，农忙时种地，农闲时演戏。每村演皮影戏都是农民集资，请他们演出。看皮影戏是不用花钱的。

那时县城也有专业皮影社，艺术水平高，唱得好，可我从没有去看过，因为要买票才能看，我家里穷，哪里有钱去看皮影戏呀。

可是农村演的皮影是免费的，就在村里一个宽敞地搭台演戏。我那时总是跟着大人跑几里路去看，最远的要走十余里路。

皮影戏要在露天演，也只能在夜晚演，那时农村没有电，用几盏油灯就可以了。

我小时候看过很多皮影戏，有以唐朝武则天当皇帝为历史背景的戏，叫【薛刚反唐】，是对武则天丑化批评的传奇故事，说武则天做了皇帝，个人私生活淫乱，不断地杀面首。后来上帝派张果老的小毛驴下凡，与武则天生了一个驴头太子。

一天薛刚喝醉酒进朝，把驴头太子给打死了，薛家犯了灭族大罪，全家360口人被绑到刑场砍头，这时刮起一阵狂风，把薛刚薛强刮走，他二人被仙人收上山，教其学武，三年学成之后下山带兵去攻打武则天的后周，重建唐朝的传奇故事。

还有反映唐朝末年，被朱温推翻建立后梁，引发天下各路英雄豪杰起兵讨伐的历史传奇故事，叫【聚虎山】。其中最精彩的情节是石敬思托肠大战王彦章，十三太保李存孝力大无穷，抓铁如泥的传奇故事。

还看过皮影戏【杨家将】，反映宋王朝。由于开国皇帝赵匡胤是陈桥兵变夺取的政权，他怕手下的带兵将领也学习他，搞军事政变，演了一个杯酒释兵权的权术，收回了手下将领的兵权。他又吸取唐朝灭亡的教训，所以宋王朝在中国历史上不重视军队建设，不让懂军事会打仗的人当任军队领导，用文官担任战争指挥官。因而，宋朝虽然经济很发达，但不断遭到外族侵略，最后被外族入侵灭亡。文人为雪洗这一屈辱历史，渴望英雄救国，编写了杨家将穆桂英这些女英雄的传奇人物。在中国旧戏舞台上有【穆桂英大战天门阵】破洪州，杨家归西等戏剧不少。

我看过题目叫刘秀走国的皮影戏。反映西汉中期王莽推翻西汉政权，建立新朝；又被汉光武帝刘秀推翻，建立东汉的历史传奇故事。

总之我小时候看过许多皮影戏，有些没有明确的历史背景。什么张天师捉妖，锁龙关，灵飞镜，万仙镇等，就不详述了。

那时年纪小，只是看热闹，崇拜戏中的英雄，戏的内涵是看不懂的。戏中那些尽忠保国的英雄人物潜移默化地成为我儿时的人生偶像。在灵魂深处埋下了名利思想观念。我的人生证明，这一人生观是非常有害的，我一生很多失误都是这一观念所致。

总之，我小时候看了那么多的地方皮影戏，其中心内容归纳起来就是:历代王朝内部忠与奸的斗争。开始总是皇帝听信奸臣，杀害忠良将领，后来外敌入侵中原，忠良将的儿子挂帅出征，经过艰苦卓绝的战争，得胜班师回朝，皇帝杀掉奸臣，加封立功将帅，大团圆结局。

皮影戏进步思想就是，重视提高妇女地位，主张婚姻恋爱自由。所有的皮影戏都要塑造一位女性英雄，如大众所熟悉的穆桂英，樊梨花，刘金定等女英雄传奇。

女英雄往往都是敌方国王女儿，小时候被什么神仙圣母收上山学武，学成之后下山帮父亲上阵打仗。战斗开始都是旗开得胜，抓拿中方多员大将，最后中方年轻帅气英俊元帅上战场，敌方女英雄一见钟情，爱上中方英美帅气的元帅，双方交战，女英雄虚晃一枪败走，然后用法宝将对方元帅提去。强迫成亲，然后带兵归降。此后，敌方有妖精下山助阵，摆下各种阵法，中方女英雄只好再度上山请师父下山破阵；大获全胜，班师回朝。

忠臣战胜奸臣，正义战胜邪恶，大团圆结局是这些旧的皮影戏的共同主题。

由于小时候埋下的名利思想，其实我不看重利，只是看重名。上学时就将这思想作为努力读书的动力。

那时总在想，特别在三年困难时期，挨饿受冻时也在想:现在吃点苦，挨点饿。度过这困难的日子，只要学习成绩好，将来面包总会有的。

到朝阳农校时，错误地认为学农没用，所以我把专业课当成副业，只是上课时听一下，业余时间读文学书，梦想当作家。我如饥似渴的读一些中外名著，如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司汤达的《红与黑》。巴金的《家春秋》，鲁迅的小说集；也看了一些现代文学作品，冯德英的《苦菜花》《迎春花》《红岩》等长篇小说。

对这些文学作品，我只是物囵吞枣看了一遍。。其中的内容并没有读懂，特别是外国名著，根本就读不懂。

对中国的四大名著《红楼梦》，《水浒》，《西游记》，《三国演义》也只是看看热闹，其深刻的内涵也没有读懂。

我在朝阳农校时也试探着写过几篇短篇小说，还写过一个电影剧本，现在看来真是荒唐可笑；那只是闭门造车，没有社会生活，没有生活阅历，不会分析社会，也不会把社会上一些人和事归纳提升到理论，通过一点看到社会全貌和本质。所以以我只能写一些皮毛，结果只能是退稿，没人刊用。

这些充分证明我根本没有当作家的天分，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年轻人的梦想。一个人爱好并不等于自己的长处，不能正确的认识自己的长短，凭爱好去努力，必然是以失败告终。

文化大革命期间，我这梦想就彻底被唤醒了。文化大革命把我崇拜的那些名人作家都打成黑帮，黑线反动的资产阶级权威。我告诫自己，此路不可走。文革后至今，我没有读过一本长篇小说。至于电视剧，只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看过几部金庸的武打电视剧，如射雕英雄传等。

现在的电视台播放的电视剧我基本不看。我认为好多电视剧就是卖商品，没有社会生活，也不反映社会本质，没有社会价值。

我在文化大革命期间，选择去北大荒就业的路，在当时是最佳的选择。

我的老家是辽西一个贫困地区，我不是能人，没有改天换地.让家乡改变面貌，富起来的能力。我不能学愚公去挖山，更不能让子孙世代去挖山；毛主席讲愚公移山精神，那是指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必须学愚公挖山世代不止。把中国由穷变富裕要有的精神动力。

作为个人，如果住在一个交通闭塞的穷山沟，最佳的选择应该是搬家。

我从1959年去宋杖子中学读书，一直到1967年3月1日，到东北农垦总局兴隆拖拉机配件厂参加工作。

这八年间就没吃过泡饭。到配件厂工作，虽然黑龙江垦区也是粮油定量，但那时在车间当工人，每月吃粮定量是五十斤，每天吃三顿馒头，每月发的粮票吃不完。那时的黑龙江农垦，真是中国的天堂。

因为内地城镇居民的定量低，又没有副食，也普遍吃不饱饭。农民就更不行了，欠收年人均360斤毛粮，风调雨顺丰收年人均400斤定量。农民生活也是半年粮，半年菜。当时配件厂的车间主任桑默金，原是沈阳一家铸造研究所的老八级工。因在沈阳全家老小吃不饱饭，才举家来到配件厂工作；还有热处理车间技术员李少东，也是在1961年从沈阳到配件厂工作的。

人到晚年才有所悟，深深的认识到自己的弱点，情商低。

一是，出生在农村小山沟没见过大世面，父母又不识字，不懂得，也不会处理人际关系；要说长处，只是记忆好点。人们说一个人的智商只能占人生成败的20%，80%取决于个人的情商。我的人生证明了这话是对的。

我出生在农民家庭。优点朴实勤劳；缺点是小农意识，把钱看得重。我女儿说，一个人如果把钱看得太重，就没有朋友。

女儿的话是对的，记得我在1971年买一块前苏联产的半自动手表，因质量问题让一位好朋友北京知青，回京探亲帮带去修理。当朋友回厂时，我因事不在厂，他就把手表放在自己被褥下面，被别人拿走了。这表本应丢了就丢了，我当时认为丢了也不应该让朋友赔。可是农民出身父亲把钱看得更重，坚持要朋友赔钱，我没有坚持个人意见，朋友赔给四十元钱，从此这个朋友丢了。

我情商低，小农意识影响了我一生的工作进步和发展。看到现在老家的孩子仍然存在着我年轻时的缺点，可能与生长环境有很大的关系吧。

我在学生时代不懂事，不会同老师处理好关系，所以从来没当过班干部。学生时代任务是学习，当不当班干部没关系，可到社会就不同了。

还是从小事说起吧

1972年我大孩子出生了，父亲从辽宁老家来黑龙江给我看儿子。当时老家是父亲带两个妹妹过日子，父亲到我家后，老家就剩下两个妹妹生活。

二妹1966年初中毕业，因她学习成绩一直在学校名列前茅，考上县城高中。可是1966年文化大革命，全国所有的大中院校都停止招生了，二妹只好回乡务农。

小妹虽然只读了小学毕业，但她有股闯劲，当生产队妇女队长。工作关系认识了公社干部，加之她言谈能力不错，到公社当广播员，后被推荐上学到朝师范读书。

毕业后分配工作，现在在事业单位退休养老金比我还高出一千多元钱。

二妹能力差，性格内向。当时公社招聘民办教师，二妹应聘，因公社没有认识人，被有社会背景的人替代了。她没办法就来到我家，那时我父亲的户口已落户配件厂；可是二妹的户口还在辽宁老家。当时我在热处理车间当工人，给厂里写报告要求将二妹户口迁落到配件厂，可厂里管户籍的人就是不给落，二妹在我家呆了四年。没办法只好回老家务农，现在老了，还是一个农民，连养老金也没有。

那时兵团机关的工作人员，不断将自己在农村的亲属安排到二机厂参加工作。1968年3月进厂的现役军人刘多，将自己老家农村的父母弟弟妹妹五六口人从老家农村落户二机厂。弟弟妹妹一一安排工作。

那时二机厂，有些人不断的把自己农村亲属落户到二机厂就能给安排工作。有的将自己弟弟妹妹多人一次落户二机厂，都被安排到农场就业。

我的同学张多将自己的弟弟和弟媳落户二机厂，被分配到291农场就业。后来这位同学去兵团林源炼油厂工作，又将弟弟和弟媳调到炼油厂。还有两位同学也把自己农村弟弟和妹妹落户二机厂，然后分配到291农场和依兰收获机厂。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办成事的秘密就是给当时二机厂具体管户口工作的人送点礼。我的同学去大庆林源炼油厂工作，也是给兵团职工处一位副处长送点礼，就调到大庆炼油厂工作了。

可我却什么事也没有办成，一是当时在热处理车间当工人，又不懂得给人家送点礼，怎能办成事呢？这件事使我很内疚，欠了二妹人情账。直到我走上了红兴隆机械厂领导的岗位之后，给二妹的儿子办了一个农转非，总算还了一笔欠债；又把大哥三个农村户口的孩子落户到县城；将大哥生前一直没有办成的事办成了。

恰巧凌源钢铁公司在县城招青年工人，大哥的长子进入凌钢工作，现在他已是工段长了。总算是大哥在我读书时对我关怀的一份回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