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A】隔着玻璃的泪光
原创：芳水
初冬，北风轻舞，叶落无声。
正爹的仨个儿女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了很多资源，终于在县城的人民医院，帮他换了一个独立的VIP病房。
黄昏，昏阳西斜，金灿灿的阳光，暖暖的射入窗内的床边。
病房里，病床上的正爹正在咳嗽，一声声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从门缝里传出来。
夕阳下，秀妈站在正爹的病床旁边，伸手轻轻拍着正爹的背，希望能帮正爹顺顺胸头的那口气。
还未拍两下，正爹就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痛呀，你快别拍了，我全身都好痛！”秀妈只能停手，坐在床边，含着泪水，无奈地看着正爹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
半年前，正爹做了个取脊椎碎骨的手术。
正爹的脊椎骨坏了很多节，医生说无法做手术去矫正，唯一的方法就是将碎了的骨头取出来，免得压迫了神经。
手术做了半年，正爹的身体情况却是越来越糟。
由开始可以慢慢行走，到现在是只能卧床休息，下半身已无知觉，无法控制。
正爹很担心和焦虑。
他不想为儿女带来负担，可只能每天躺在病床上。正爹仍在挂念家门口边的两个鱼塘，担心里面的鱼儿，无人喂草和喂豆子。
前几天，医生说正爹或许可以试试放疗方案。正爹满心欢喜，他太想下地走路了！
可最终被大医院请下来的教授，否决了这个治疗方案。
正爹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他的孩子们都已成家立业，各个孩子的小日子也都过得很不错。
今年底，正爹就满七十岁，老伴秀妈也是近六十九岁的人。
十年前，他们不顾大女儿丫丫的反对，硬着头皮回到了正爹出生的地方，想在那个山青水秀的小山村里养老。
正爹和秀妈因为坚持要回到山里去养老，正爹的仨个孩子却是坚决反对。
在反对无效后，孩子们唯有一起在那个山沟沟的地方，帮老人盖了一幢小楼，供他们生活和居住。
那时的山里还没通公路，物质条件、医疗和生活条件都很差，跟城市是没法比的。
这也是正爹的仨孩子不同意俩老人去山里养老的主要原因。
可俩老人坚持，他们一定要回老家养老。
仨孩子都一一试过劝说，谁都阻挡不了老人们的决定。
最后，孩子们唯有都尊重他们的选择，在老家为俩老人建了座独立的小楼。
后来，俩个老人又请人在小楼旁边搭了一个养猪房，在门前挖了一个小鱼塘，还在小鱼塘旁边，种满了不同的果树和各种各样的鲜花。
看似神仙般的日子，其实有很多活儿要干，而且还都得老人们自己动手做。
正爹和秀妈很高兴回去老家，更喜欢住在新建的小楼房腻里。
他们每天都在菜园种种菜，花园里养养花，在后院里养鸡，在鱼塘里养鸭和养鱼，在花园的偏屋里养猪，俩人忙得不亦乐乎。
正爹的大女儿丫头，在几年前回老家看到这种情况，认为父母的活儿实在是太多了，不给他们继续干活，尤其是养猪。
因为丫头不想看到自己的父母，回到乡下的养老生活是这样子的辛苦。
再说如此劳累和忙碌的生活，根本就不应该是俩个老人应该过的休闲养老生活！
这些活儿，不要说俩个六十多岁的人干了累得很，恐怕就是四个三十岁，正当年壮的人也吃不消。
老人干的这些活儿，又不是为了创造经济价值，纯粹是为了老人有点活干，和送给亲朋好友们尝试。
大丫头觉得父母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这么累，因为太不值得！
再说姐弟仨人，每月都会固定给老人生活开支，俩老人不缺钱花。
可俩老人依然不听儿女的劝告，不干活儿就好像不舒服似的。
大丫头劝说多次无效，气急攻心，不想说了；俩个儿子都加入到劝说阵营，多次劝说，也同样无效。
秀妈和正爹都很固执，他们不听仨个孩子的多次欢阻，依然每天都在过度的农活中疲劳地生活。
秀妈养了四头猪，一百多只鸡，十几只鸭和几只鹅；正爹觉得一个小鱼塘养鱼不够，又找人来挖了一个两亩地大的大鱼塘，养了几百上千条的鱼儿。
俩老人觉得很开心，孩子们也就随他们去了，只要他们开心，那就在让他们在哪和干啥都行。
正爹和秀妈在乡下安坐度过忙碌十年后，正爹突然全身酸痛，一下子就病倒，腰痛及双腿不能行走！
正爹的俩个儿子非常着急，忙着带正爹去不同的医院询医问诊。
可结果并不太理想，一次次的检测，一次次的化验，几个大医院都无法查出，到底是什么原因令正爹不能行走。
大丫头很着急，可大丫头十年前就为了年幼孩子们的学习，移去了异国他乡生活。
大丫头身体不太好，一时半会也回不去看望正爹。
大丫头每天只能隔着屏幕，眼睁睁看着正爹每天躺在病床上，为他担心。
因为每天都要找合适的时间点，去打视频电话给正爹，大丫头也觉得心好累好累！
正爹的大儿子，也为了医治正爹放下自己的公司，专门回医院陪伴正爹。
正爹的小儿子在当地的县城办了一个厂子，每天业务是忙碌得很。可为了带着正爹四处医病，他也是不得不丢下自己厂子的生意，经常陪正爹在医院里。
正爹跟着两个儿子去了很多个医院求诊，包括去多个不同县城医院和省城医院，并在不同的医院建陆续住院了六七个月。
总共花了多少医疗费用，正爹的仨个孩子从来就没有去计算过。
因为在他仨个孩子的心中，正爹很重要。只要能医治好正爹，多少医疗费和诊金也在所不惜！
可惜，正爹看了很多医生，接受了很多检查，依然没有缓解他的疼痛。
秀妈每天都要和护工一起在医院照顾着正爹，觉得很委屈。
大丫头有点埋怨她，说是她以前要正爹干了太多太累的农活，才让正爹落下了如此的病痛。
秀妈的性格很好强，不认为要正爹多干活是自己的错。
可回头看着病床上的正爹，秀妈又有苦说不出口。
现在秀妈是受了委屈，也不被理解；付出辛苦，又被视为理所当然。
秀妈看着正爹，又看着隔着玻璃的阳光，泪水一滴一滴而下。
正爹看着秀妈流眼泪，他后悔了……
夕阳落尽，病房内只有低低的抽泣声。
2020.11.12晚于温哥华
图片来源：随手拍拍和团队成员的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