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与李四

进入六月，气温一天天高了起来，怕热的人已经开始用空调降温了。张三的新房子安装的是日立中央空调。按理说，断断续续刚住了不到两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直接用就是了；那天不知怎么的，张三突然脑子一热，拿起手机就给空调公司（暖通）的李四经理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空调长期未用，使用前要注意些什么事项，是否需要检查一下。

在他心目中，李四经理就跟朋友一般熟络和可信。有事没事打个电话，联络一下感情也好。

张三房子装修之初，他的姐夫就向他隆重推荐了这家暖通公司，姐夫家的日立中央空调就是他们公司代理销售和安装的，产品性价比高，而且员工很认真负责。公司店面不大，约60平，位于一片比较偏远的新小区里，公司老板李四经理亲自接待了张三。李四经理三十多岁，个子不高，瘦瘦的，有点土气、又有点书生气的样子，说话时带点腼腆，听口音应该是那种从家乡出来读书，然后留在城市里打拼的第一代移民。他说自己在这个行业干了很多年，不少和他同时起步的人，现在都干得比他好。他很认真地报价、耐心地讲解，十分专业。公司的其他员工之间也很友爱，氛围相当的好。

最后打动张三的是这么一件事。除了李四经理的公司，张三还同时考察了另外一家名气很大的暖通公司。根据张三家的面积，对方提出要用功率七匹的主机；价格贵不说，而且机器很高，放在卫生间窗外，会高出窗台十几公分，很不美观。

而李四经理信心十足地说，六匹就够了。

“相信我的专业经验，六匹保证你们够用，根据你们的常住人口，以及一般人的生活习惯——客厅和房间的空调很少全部一起开。很多年轻的设计人员没有生活经验（也或者从公司利益出发），只会死板地根据房子面积来计算主机需要的功率，让客户采购大功率的机器，其实客户都是花的冤枉钱。”

李四经理这种专业上的自信以及为客户着想、为客户省钱的理念，给了张三特别好的印象。他觉得，李四经理到底是个文化人出生，有自己的追求，不像那些油头滑脑的纯生意人，满脑子只是为了挣钱。于是，张三把自己新家的空调、地暖和新风全部交给了他。当时，李四经理激动得满脸绯红，连连说，“像您这样的优质客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把工作做好。”

张三家的项目李四经理亲自操刀，包括现场测量、线路设计、现场划线，等等。安装时，李四经理也时常亲临工地巡视，在工地遇到与他们无关的其它项目出了问题，李四经理也是积极参与讨论，出谋划策，大家配合十分开心。

李四经理还跟张三说，虽然张三的合同签单是在五一前，但五一期间的优惠活动，张三仍可以享受：保修期额外延长两年。

看来，选择李四经理的公司是个正确的决定，省钱又省心。张三暗自庆幸不已。

其实，在后来的安装和使用过程中，还是出了一些问题。比如新风安装时，才临时发现进风口处有一堵墙不能打孔，只能绕很远的路，客房因此多了不少管道和孔洞（估计效果也会打些折扣）。还有就是客房的空调，温度始终偏高，张三用自购的测温枪一测，出风口温度比其他房间高2～3度。李四经理几次派人来检测，师傅都说管道没有问题（没有堵塞），让张三继续观察。

张三对这些“小事”没有过分计较，既然已经视李四经理为朋友，该马虎的就马虎一下算了，朋友相处，和为贵。

说回张三跟李四经理打电话的事。

听张三问空调使用前的“注意事项”和需不需要“检查”一下，李四经理立马说，可以呀，公司有这项服务，检查加清洁保养，普通清洗200元，高温消毒清洗300元。

张三犹豫了片刻，感觉清洗的必要性不大，其实检查也未必需要，就告诉我该注意什么事项就好了。但既然李四经理开了口，那就应了吧，检查一下总是好的，200元价格也还行，于是张三说，“那来个普通清洗吧。”

空调清洗就这么谈妥了。

说好师傅上午10点来的，结果到11点多还没有来，张三有点着急，微信问李四经理，没有回复；耐着性子等了近一个小时，仍没有回音，张三就打了过去。李四经理说，师傅比较忙，大概下午过来。 推迟到下午也不是不可，但总应该提前说一声吧，微信也不回，这不像李经理以前的风格呀。

张三有点不爽。

大概下午3点，师傅徐工（都是认识的）来电话，说要5点后过来，态度甚好。

快6点时，徐工终于赶来了，空着双手，工具包都没有带。

“听说很忙啊，生意不错吧？”张三关心地问。

“嗯，挺忙。”徐工简洁地回道。

徐工是李的得力干将，跟了李很多年，张三家的活主要是他负责，彼此也熟络。寒暄两句后，徐工开始干活。

“梯子有吧？”徐工问。

“有的。”张三指了指北阳台。

徐工熟门熟路地去到北阳台，搬来梯子到客厅，放在其中一个空调进风口的下面，然后爬了上去，用力拉开进风口的盖子，取出防尘网。

“这个不太脏，水洗一下就可以了。”徐工一边说一边下了梯子。

“那只能去卫生间洗了……”，张三接过防尘网，思忖片刻，“咦，用吸尘器吸一下可以吗？”

用水洗的话，洗完了还得晾一下，否则水兮兮的也不能马上装回去。

“那更好。”徐工说。

张三拿来戴森无绳吸尘器，换成软毛刷的头子，几下子就把滤网正反面都吸得干干净净，又快又简单。

徐工接过干净的滤网，爬上梯子，将滤网归位，用力盖上进风口的盖子，卡扣就扣紧了。

其实跟分体式空调的清洗一模一样。

家里一共有5个进风口（两个在客厅，三个在卧室），每个进风口都是张三和徐工如此配合操作，二十分钟不到就完成了。

“出风口需要清洗吗？”张三问。

“不需要，出来的风已经过滤过。”

“主机要不要检查一下？”

“不用，”徐工想来想又说，“这样吧，可以把主机外面用水冲洗一下，热交换更好。”

主机就在卫生间的窗外。徐工拉过旁边的淋浴花洒，打开水龙头，呼啦啦对着主机的外壳（主要是正上方）冲了几下，搞定。

看看制冷情况吧，张三提议。

于是，徐工打开客厅和各个房间的空调。几分钟后，客厅、主卧和书房的温度都降了下来，客房还是差一点。徐工说，今年用了再看看，说完就准备撤了。

前后加起来不到半个小时。

“钱怎么付，给你还是李经理？”张三问。

“钱给李经理。”徐工说。

出门时，张三还客气地递给徐工一瓶矿泉水。

当天晚上，张三微信转帐了200元给李四经理。

很快，张三收到李四经理的回复。

“张总，200元是一台的价格。”

张三有点纳闷，于是打了过去，“不是说好普通清洗200元吗？一台是什么意思？”

李四经理说，报价单我之前已经给过您了。

张三连忙从微信里翻出李四经理之前的报价单，这才仔细看了一遍。

“空调清洗服务收费标准：

1.普通清洗内机200元/台；

2.高温药水消杀内机300元/台。

都包含外机电路及氟检测。”

看了报价单，再回味李四经理的话，张三这才明白，200元是每台分机、即每个进风口的清洗价格，家里5个进风口，就是1千元。

呵，半个小时不到的工作，而且一半是自己干的，而且所谓“都包含外机电路及氟检测”，统统没有，要收1千元。

张三这个郁闷呀。

忍了忍，张三发了条微信给李四经理：

“昨天徐工来做的工作是：取下5台风机的过滤网，我用吸尘器将网上的灰尘清出，然后交给他装回。全部的工作时间约为不超过30分钟。”

张三的意思：李经理你看看，这样的工作量，该不该收1千块钱。

李四经理随即主动打电话过来，跟张三解释他这样收费的理由。

“张总，有些事情看上去简单，但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比如我前几天去医院做个胃镜，几分钟，也要收1千多呢。”

“那人家至少是明码实价啊，人家那毕竟有技术含量，你说的电路检测、氟检测根本都没有，没有带任何设备，两手空空地来，过程我也发给你看了，你觉得200元一台，合理吗？”

张三也不再客气，直接了当地质问李四经理。

李四经理语气软了下来。

“是这样的，张总，清洗收费标准公司是统一的，而且公司还规定，工人的劳务费每台90元，公司还要赚点。这样吧，您按150元/台结。”

张三叹了口气，失望地说，“李经理，别怪我计较。一开始你可能不清楚徐工具体都做了些什么，现在你都明了了，你还要这样收费，有点说不过去吧？再说，你在电话里只强调200元，每台是指分机还是整个主机，也不是特别明确，这样很容易误导客户，是吧？”

电话那端的李四经理沉默了一会儿。

“……的确，一台的表达有点不清楚，”李四经理想了想，“这样吧，你就给徐工300元，我去做他的工作。”

300元，徐工自己做了多少活，心里没数，会不乐意？

张三心里想着，但嘴上说，“就这样吧。”

只能大家各退一步了，虽然这300元在张三看来是大大的不值，但不让点步，对方也很没面子。

张三给李四经理追加了100元。

事情虽然了结了，结果也不是太坏，但张三心里很难受，甚至有些戚戚然。

而且张三后来也提到了客房的制冷效果还是不太好的事，李四经理只含含糊糊的说，这个会帮您解决的。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如何解决？

唉……

从前那个敦厚朴实、为客户着想的李四经理，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