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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丨结绳以渔

2023-10-19  本文已影响0人  幽人独跹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九期【】·散文篇

那年我五岁,满爷带我去网鱼——撒网捕鱼。满爷,身材是那种魁梧型的,一脸的络腮胡子,说话声音洪亮,长期乐观的心态,脸上都呈现出带笑的皱纹。

应是仲秋时节,太阳正在落山,麻雀叽叽喳喳闹着晚林。一抹斜阳映在堤垸外的竹林小径,满爷牵着我的手穿过竹林,走下青幽的台阶。沙滩、湘江便呈现在眼前,偶尔还能看见甲鱼在岸边爬行,它们在寻地方产卵。离江岸边几米处,江边有一个竹木搭成的台子,满爷告诉我,那是他事先做好用来撒网的台子。现在要做的就是打窝子,“撒网捕鱼还要打窝子?”我想。满爷在草毡棚边取来一担箢箕和镰刀,嚓嚓嚓地就近割来一担草蔓,又不紧不忙地去竹林里劈来竹枝,把竹枝和草蔓捆成一团。

夜幕降临,河风吹来,有点凉意,我躲进人字形的草毡棚里,草毡是稻草做成的,一根黄的竹竿,把晒干的稻草一束一束地绑上去,就做成了草毡,草毡棚先用粗竹杆搭成形,再一层一层挂上草毡。草毡棚一天就能搭成,里面垫上干草,再铺张凉席,遮风挡雨还是舒服;也有搭得稍大的,可以放进竹床,就更加的惬意了。记得自家的西瓜地,在那沙洲之上,为照看西瓜,搭的就是大型的,四方四隅,夏天的中午,在那草毡棚里,也感觉不到暑意,最喜是那仲夏之夜,四周有成片的西瓜地和高粱,霭色连绵,皓月当空,虫子低鸣,有风儿柔柔。

满爷把一身衣服脱得精光,露出白色的臀部,背着那一捆竹草,向那水深处涉去,我也跟着,卷起裤脚,试试水意,秋水是冰凉冰凉的,看到江水已齐满爷的下颚了,到了在那台子前,满爷把草团沉好,就上岸了,回到草棚里穿上干衣服。“慢慢会有鱼儿来吃草、或躲到草窝里休息。”满爷告诉我。

草棚外,有一种植物,像芦苇又像竹子,飒飒作响,我听得入神,但确定不是芦苇、也不是竹子,我叫不上名字,一直到长大读书:“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我又自认为它是荻花了,后来经过确认,获花也不是,那一种植物到现在也只是留在脑海中,从此再也叫不出名字,因为后来我再也没见到过。

在草棚里迷糊睡着,约睡到东方亮起了一丝鱼肚白,天空是一种紫色,堤垸内的鸡叫头遍。满爷也窸窣起身,现在是穿着裤衩了,提着鱼网,悄无声息地涉水爬上那个竹木台子上,就着清冷的月光,水面上波光粼粼,他站在台子上,左手把绳索绕在手掌心,直绕到网的束头,提起,右手一折叠一折叠地抓住网身,向昨晚预先放好的草窝,身体旋转用力抛出。

太阳渐渐从江面上爬出,白色的水雾弥漫开来。满爷一把撒下的网,连带草窝一起收拢回来,提到岸边,再分拣网罩,我急不可奈地去看看收获,有活蹦的草鱼、还有鲤鱼,虽收获不多,但餐桌上的荤菜是肯定有啦。

结绳以渔——网,我所知道的除了撒网,还有粘网、拖网、围网和网箱等。

水雾渐散,远处,河码头一叶叶鱼船归岸,而码头上早已聚集了商贩几许,那鱼船上用的就是粘网,粘网根据网目的尺寸大小,从而决定网回来的鱼的大小,每当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叶叶鱼舟顺水而下,坐在船头的渔人一拉一伸,有节奏的向水里布下鱼网,船尾的悠闲地划着双桨,控制着船速和方向,有时也哼上几句,那粘网一放就是几百米。

渔舟唱晚是多么富有情调,在那黄昏时分,渔民们结束当天的捕捞工作,开始回家,而此时渔船上唱起嘹亮的渔歌,伴着渔民们的欢声笑语,渐行渐远……但我所了解家乡的渔舟唱晚与解释的意思却正好相反,鱼船无论是放钓还是下网,黄昏时正是劳作的开始,而结束却是在黎明。渔舟唱晚,想到了现代诗人姜耕玉的几句诗,“一幅明清写意画,挂在天地间,季候风吹着,几个世纪也不褪色,江中鱼儿日见少了,一些渔人改行跑贩卖了,一些渔人当不了贩子,终生徜徉于水涯,眷念永远的渔歌……”

粘网,也有小型的,我小的时候,最喜在晚边游泳时,拿来去池塘粘那些小的“油鱼”,也许是叫游鱼,只是那么个读音,瘦小而扁长,约三寸,“油鱼”最喜在水面游窜觅食,特别是在水面浮上块猪肚肥肠,那“油鱼”更是活跃非常。我们用的粘网只有2米来长,宽半米,上有白色的小长浮子,底部有铅坠子,浮子的力度大于坠子,所以粘网正好飘浮在水面,当“油鱼”在粘网处穿行,即被“粘”住,就是被那网眼卡住了,当粘网网住游鱼的那一刻,网上浮子就会窜动着,那是一种无与言说的喜悦与激动。

“粘”回的油鱼,在肚子处择一下,把肚里的肠屎挤掉,择好的鱼用碗装着,加少许盐腌一天,第二天用竹筛盛着放太阳下晾晒、晒干,如果碰上阴天,油鱼也可摊到铁锅里,烧上一灶柴火,把油鱼焙干,铁锅表面先用猪油过上一层,只是过上一层油哦,有一次我焙鱼怎么焙也焙不干,母亲跑来一看,说我油放多了,锅上有了一层油,焙鱼时不沾锅。焙好的油鱼再打上一层烟,就是把干的油鱼,在柴火灶的灶膛上放一层格栅,油鱼铺满格栅,再用铁锅反扣,不让烟跑了,灶膛里烧一灶明火后,马上蕴上一层秕糠,这样就真是烟熏火燎啦,烟熏过的油鱼焦黄干脆,香味扑鼻,用袋子密封好。要吃时,抓上一把,加油煎炒,佐上葱姜蒜,油鱼肉质细腻,咸而略甜,味道极佳,成为我小时候饭桌上最馋的一道菜肴。

再说拖网和围网,对于网鱼来说,那是一个主动与被动的过程。拖网,也叫拖大网,从十几人到几十人都有,拖网那是个团体合作,“一网打尽”也许最初的含意是指拖大网。每每年关,生产队养了一年的鱼塘,有不有收获,就全看这一网了,那一天,男女老少,拖网的,挑担提桶的,好不热闹,收获的鱼,家家都是分的。空气中都扬溢着年关的气息。

围网是那一种守株待兔式的劳作,当秋意阑珊,沙洲上布满紫红色的腊蓼,细碎而寒伧,江水逐渐退却,水落石出,沙滩就不再是沙滩了,而是石头滩,鹅卵石中夹杂许多长形的、扇形的贝壳,贝壳因干涸而死去,风中还带一股腥臭味,其中那翡翠的扇形贝壳是我们小时候的珍宝,常常装满荷包带回家把玩。布围网的人在浅滩处,围出一块封闭的水域,围网每隔一段距离设置了插杆,还留留一个个网兜。随着水流逝而去,鱼儿也会离开,当撞到围网时,它们就找到出口,顺势而出,却不知进入的是另一个陷阱——网兜。网兜隔一天或二天去查一下,像这种围网一般以收获小鱼居多,有鱼的时候,解开网兜底下的口子,一提,小鱼儿就进了鱼篓。

时光荏苒,在一个冬天的夜晚,我开始启蒙学习了,用冻僵的手指笨拙地写着字,而邻居家却在锣鼓喧天,做着道场。家里的老黄狗呜呜呜地拖鸣着,让我发怵。……这天黄昏,我背着小书包,经过邻居门口时,邻居家的、我叫她桂娭毑,桂娭毑有个老伴,虽然我应该叫他桂爷爷,但从来没叫过他,他有点疯癫,平常除了在自家的菜土里浇浇菜,就根本不出门,只要听到他的声音,一般是在家咒骂,也不知咒骂些什么。此时我看到她家平房屋的每一个伞柱上都挂一把撒网,并泼上鸡血,堂屋里的道师哼哼有词,在一张八仙桌下,钱纸烧得很旺。大人口中了解到,桂娭毑有一儿一女,儿子到了结婚年龄,找的一个下乡知青,女知青生孩子时,产后大出血,孩子夭折,女知青也没救得过来,留下她儿子,然而也一病不起,去医院检查,医院却说找不到病因,桂娭毑只得把儿子接回家,别无他法,于是请来道师,在家驱鬼,原来鱼网还可网鬼哦。

但终究她儿子没有救过来,紧接着几年,桂爷爷、桂娭毑相继离世了,唯一的女儿也远嫁了,从此这个屋子就荒废了,许多年后,我再经过那,不过杂树丛生,又有谁还曾记得这里曾经有个房子,有个平常人家。

鱼网千百年来,渔人为了生计,一直这么衍生下去,而人生的日子,只是使用鱼网中匆匆的那几十年而已。

早几日,家族聚餐,我开车送叔叔回家,叔叔说给点鱼嫩子我吃,他说的鱼嫩子就是我小时候去粘的油鱼,焙干的油鱼,是我的最爱。

我知道村里渔民早以取消,湘江河里的鱼舟唱晚早已消失,也没几个去撒网捕鱼啦,叔叔是唯一还传承着的,以后还会有人撒网捕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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