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风飘絮（三十八）
拍摄工作只能暂停。
陈一冰没啥说的，他这个人一直在路上，从来没有为工作焦头烂额过， 也从来没有为某事而行色匆匆过。
生活嘛，正在于过程，所以，实在没有必要整日整日将自己整得苦行僧一样。该动则动，该安则安。
所以，拍摄工作暂停，陈一冰给自己和其他人员放了一天假。这一天，他刚好可以和花花继续去逛泉城。
而杨末，决定叫上毛豆和她一起回到蔷晓武的老家，也就是婆婆所说的乡下。
自然晓武陪杨末回老家，这是最好不过的。不过他最近很忙，马不停蹄晚上归家也很晚，晓莉呢，自然也跟着忙。
再说，杨末内心和自己的这位大姐也实在没有多少共同语言。想来想去，最优人选只能是毛豆豆同志。
面对杨末一刻也不能等待的急切，这两天单位正忙得团团转的毛豆只能找理由向领导好说歹说，告了半天假。
杨末开车，妯娌姊妹两，一起飞奔回乡下老家。
途中，杨末一万个想不通地问自己的嫂子毛豆：
“怎么奶奶在乡下我一点不知道呢？你知道？”
“嗯。”毛豆回答。
“你知道也不告我一声？”杨末又问。
“你又没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呢？”
毛豆如此回答，她知道这个答案实在是站不住脚。然而，不这样说，她又能怎样回答杨末的疑问。
连毛豆自己，对于家里奶奶这块 ，也是八九的登台———摸不着影呢。怎么给杨末说，给杨末又怎么说？
况且，毛豆隐隐约约地发现，蔷晓威蔷晓武蔷晓莉以及蔷妈，对于这一大家子来说，奶奶似乎是个忌讳。是个不易提起的话题，似乎是个定时炸弹，提起奶奶，就要炸出一个天大的秘密来。
而这个秘密，毛豆隐约觉得隐含着某种不可预知的危险，掀开秘密，危险就要蒙上这个家，这个家中的所有人。
既然如此，能不掀则不掀，保持现状，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不行，杨末态度坚决。
不回乡下，不见奶奶，她杨末绝对绝对做不到。
“怎么我和晓武上次回乡下，也没看到奶奶？”杨末想了一会，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你们刚回到泉城那会吗？是啊，你们回乡下，是城里许多大官陪着一起回去的，那么多人，回到乡下又来了那么多乡官镇官，被许多人包围着，你怎么可能看到奶奶呢？再说啦，那会奶奶也没在家，在姑姑家里呢。”毛豆这句话倒是实话。
“嗯，也对。”杨末想想当时，的确如此。
“那……”
“好了，别想了，咱们这不就要回去了吗？就要见到奶奶了，到时有什么话不都可以当面问奶奶？”
毛豆害怕杨末问她怎么当时也不提醒她，家里有个105岁的奶奶。于是果断打断杨末刨根问底自己又很难回答的一连串提问。
所幸，乡下的路程不是很远，开车40分钟就到了晓武的老家。
毛豆给杨末指认老家大门，停好车子，两人一起下车。
初夏的乡村，绿意盎然。
平整的水泥路，两边的风景槐枝叶繁茂，绿意森森。
村子人家，门口栽种的桃树桃子有碗口大，一个枝丫隔三差五竟然挂了有十四五个，桃子还未全熟，绿中带着一点点黄，在阳光下泛着光。
杨末下车就被这诱人的果实吸引住了，啧啧连声。不过此刻，她可没有心情来欣赏这美景美味，急急拉着毛豆来到家门口。
毛豆抬起手要敲门，一眼看见一把铁将军将在自家大门上。
嗯？难道奶奶不在家？
杨末显然也看见了，两人狐疑地互相看看。
正值中午，村子里静悄悄地，一个人影也没有。这个时间点，农家人要不在地里忙活就不就是在家里歇息。
想问也没个人。
奶奶不在家能到哪去呢？被谁接走了吗？两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哦，对了，我怎么忘了呢？走！”毛豆猛然想起，那年自己半夜醒来，在后院的事。
于是一把拉起杨末，出了前村，来到村子的第二条巷道，毛豆家的后门正开在这个巷道里。
奶奶住在后院，后院的门自然是开着的。
还没走到家门口，毛豆就远远看见奶奶正坐在家门口墙壁角的石凳上，头微微向后，眯着眼正晒着初夏的日头吹着微风。
“奶奶，奶奶！”毛豆叫。
蔷奶奶微睁双眼，抬手遮住自己额头抵挡阳光，问道：
“谁呀？”
“奶奶，是我，毛豆，毛豆豆。”毛豆回答。
“哦，是豆豆啊，啥时回来的？你和谁一起啊？和晓威？那个是晓威？”蔷奶奶看见毛豆旁边还站着一个。
“奶奶，不是晓威。是———你猜猜？”
“晓武？”。
“哦，差不多猜对啦！奶奶！是晓武的老婆杨末，杨末儿，奶奶！”杨末急不可待地自己抢着回答奶奶。
“是晓武老婆？”蔷奶奶有点惊讶。
“真的是晓武老婆？快过来，让奶奶看看。”蔷奶奶似乎想站起来。
杨末赶紧走上前，站在蔷奶奶面前。
“哎哟，娃呀，俊得很木，不怪咱们这的人都说，晓武找了一个好老婆，俊得很，我娃就是俊！”
“奶奶，我不俊？”毛豆故意问。
“你也俊，都俊。”
蔷奶奶裂开嘴笑了。
杨末发现奶奶一口牙齿很整齐，奶奶的脸在阳光的照晒之下，黑黑的古铜色泛出健康的红色，熠熠生辉，很有光泽，整个脸庞很有精气神，说话也中气十足，一点不像自己想象中走不动的凄惨模样。
“走吧，回家，跟奶奶回家去。”
蔷奶奶说着撑起放在墙角的拐杖，毛豆和杨末一边一个扶起奶奶，三人一起走回后院。
“吃了饭没？家里有好吃的。”蔷奶奶头转向这边， 又转到那边，笑得合不拢嘴。
“什么好吃的呀？奶奶。”杨末看到奶奶这么好心情，一直压抑着的心情也不由跟着好转。
“走，到家你就知道了。”
蔷奶奶似乎是个很会聊天的人，对两个孙媳妇卖起了关子。
到了后院，来到奶奶房间。
房间不大，约莫20平米，靠东墙是一个大炕。土炕夏天吸汗清凉，冬天又可以填木柴烧火取暖。实在很相宜。
现在的乡下人家，盖起红砖明瓦的新房子，早就不再盘炕住了，住的也是松软有弹性的席梦思，只有老人家们才住这种土炕。
乡下的老人家，似乎也越来越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