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姥姥出海,烟花浪漫的记忆
要按平时,每次船靠岸就直接在船上过夜,要是碰上天气好星光灿烂,会把睡袋铺在甲板上数着满天星星睡到被太阳晒醒。
这次有点不同,有姥姥同行。
舟车劳顿对一个近八十的老太太真是不容易,不让跟着来,可劝不动。 她的理由很充分又牵强:“你不会游泳,掉海里了怎么办?我得看着你。“
老人的命令不能太当真,试过说服她放心又放人,”这不是穿着救生衣嘛。船牌比车牌还早两月拿到,老驾驶员了。“
但她早已把包包放在门口,甩着手催着出发。
于是两人直奔码头。虽然风平浪静,对姥姥来说很颠簸了,还没驶出海湾,她已经从上层甲板挪回下层室内,在沙发上紧闭双目,仿佛随时准备有大浪打来。 我已经开得极慢,尽量保持船体平衡不颠簸。 用了双倍时间才到第一站Bowen 岛。 姥姥上岸后渐渐恢复血色,坐在一个长椅上,缓过劲儿了拍拍我紧握着她的手,说:“我没事儿, 你今天想开多远开多远, 我陪着你。海阔天空的,这样散散心多好。”
的确,失婚比失恋更加崩溃,Evan的父母坚持要签婚前协议,我和父母坚决不同意,订婚宴成了散伙席。姥姥电话里说:“咱不卖孩子,回家来。”我就这么从迈阿密飞回了温哥华,姥姥同一天从北京起飞,带着情伤主治医师的气势降临在我身边。
对她来说,只要我在她的视线里,这种安心比一把老骨头在风浪里上下颠簸遭罪还是强很多。
这一天,我们去了4个岛,每停靠一次,姥姥总会问:“下个是什么岛。”像小孩子永远想前进。 The next might not be better, but will be different. And difference is interesting. (下一个不见得会更好,但定与之前的不同,因为不同,才有趣。)
维多利亚岛是今天的目的地, 因为姥姥的一同前来,我订了酒店。 一手扶着她,一手拖着行李肩上背着包,来到一个面朝大海的房间,迈阿密的婚房,也是这样,可以看到潮起潮落,听到惊涛拍岸,没忍住,眼泪喷了出来,如泉涌。
“丫头,帮我收拾一下行李。“听到姥姥的召唤,马上抹去泪水,跳回眼前,打开皮箱,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一瓶新西兰Marborough的Sauvignon Blanc. 大笑起身抱着姥姥:“唔,姥姥,爱死你了, 你居然带了我最喜欢的饮料!”转瞬眼泪再也止不住留下来,不是悲伤,是喜悦,是被一个延绵不绝的宠爱触到心头放射出的焰火,把内心照亮、照的五彩缤纷。只是化成了泪水涌出体外。
“为什么不是波尔多的长相思?”我居然撒娇起来。
“你心情这么差,万一瞎喝,那得多浪费啊!“
哈哈哈。。。。。 我俩抱头大笑。
黄昏的天空,海天相接的尽头一片火红,到我们头顶上天空已经从绯红变成了粉红,霞光照在姥姥脸上,双颊也是粉红的,透着亮光,忍不住放下乘着酒的纸杯子,轻轻抚摸姥姥皱巴巴的脸,亲吻着她的皱纹、颜色,温度和光华,轻声细语:“I love you,我的老维纳斯!“
这个夜晚,就这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窝在姥姥怀里,仿佛回到小时候。钻进她的被窝里,闻着她耳鬓发出的香味,从小就熟悉的味道,我很快入眠,仿佛世界的门窗都关上,我无比安全。
第二天,回程。有两次突然袭来的悲伤和愤怒,毫无察觉,居然把船速开到极快。姥姥最后该是受不了了,费劲地爬上甲板到我跟前提醒我开慢点儿, 这才想起来减速。姥姥把“南无观世音菩萨”念了一路。
这天是国庆日,接上全家,把船停在Granville Island 边上,晚餐和饮料酒水陆续搬上船,一个纸箱打里面立着一瓶瓶波尔多的Sauvignon Blanc,我和姥姥相视而笑。
那晚,和姥姥裹着毛毯,在甲板上喝着我最喜欢的饮料,看着来自中国、日本、墨西哥和德国的烟花在空中升起、开放、下落、消失。
姥姥的爱,是充满动力的发射器,让我这朵烟火在这个世界里,拥有自己的颜色、高度和温度。
此刻,喝着老公放在桌边的半杯Sauvignon Blanc,想着那个在天堂的姥姥,和我俩烟花浪漫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