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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在你身边

2018-09-05  本文已影响130人  小不稀
文 / 小不稀

我不是一个好的诗人/也不是一个好的爱人/但是只要你轻轻地呼唤我/我就在你身边。

                  ——周治平《我就在你身边》

几天前,G先生因为声带息肉,住进了人民医院五官科的病房。

本是一个小手术,但因部位特殊,需要全麻。主刀医师不到一个小时就出来了,而病人需要完全清醒后才能回病房。我在手术室外站了两个半小时。耳边一片嘈杂,全是病人家属在家长里短,像春季乱飞的蜜蜂,嗡嗡不停。每次手术门打开,人群都会蜂拥而上。我只是紧盯着滚动的大屏幕,只觉脚疼得厉害。

手术前一夜,我半夜突然被一阵尖锐的刺痛惊醒。开灯一看,右脚大拇指被凉席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诡异的是,任我摸遍凉席,也摸不到任何带刺的东西。关了灯,我在黑暗中愣愣地坐了会儿。房间里冷气弥漫,身旁的人兀自睡得香甜。

因了莫名其妙受伤的大脚趾,心里总有一丝丝不安。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难免要想东想西。好在有惊无险,十点半,G先生回了病房。挂水,吸氧,启用监测仪。六小时平躺禁食,24小时禁声。几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貌似黑社会老大的人,现在动也不能动,嘴唇干裂,像个傻瓜。每隔两三分钟,我都要用棉棒蘸点水,给他润润唇。又累又困时,就在心里自己跟自己聊天。

——小样,这回落我手里了吧。

——该,叫你平时横有理竖有理,这下变哑巴了吧。

——尝到我当年生孩子的滋味了吧。

下午四点,护士给他塞了个枕头。看他的表情,是一脸幸福。四点半,监测仪一撤,病号服一换,人立马精神起来,完全看不出全麻的样子。五点,喝了一大碗粥。五点半,陪我下楼。经过护士站,护士长紧张地问他去哪里,我笑着回答说去食堂。护士长松一口气,叮嘱说今晚你绝对不能回家。

六点不到,开始下雨。初初是细密的雨点,随着几声低低的雷,那雨开始下得又猛又毒。我俩站在窗口看雨,一旁放着纸和笔。他的字真是超级难看,歪歪扭扭不说,还乱七八糟写海门土话。一想到这几天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能还嘴,心里就愉快得很。就算他能写字来反口,在他写字时我也十七八句话早说完了。说来也搞笑,他旁边的左床是眼疾,右床是耳疾。一个房间三个人,哑巴瞎子聋子全占了。若是我不在,实在不能想象他们是怎么沟通的,完全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枕着雨声,两人躺着玩手机。他玩烧脑的消消乐,我看新闻。这几日吃瓜群众当真是忙,因为打了假疫苗的孩子已经重新接种,鸿茅药酒又开始生产,滴滴依然在运转,阿里员工疑因租住自如甲醛房去世,少年玩吃鸡游戏跳楼,现在刘强东又跑出来,奶茶妹妹瞬间变成抹茶妹妹。这世界依然那么庸俗忙碌,每个人都生存不易,哪怕是已经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也依然暗箭难防。我转头看看G先生,他正全神贯注消冰块呢。我轻叹一口气。窗户玻璃上有雨滴往下淌,留下一条条浅浅的痕迹,转瞬又被新的雨水冲刷殆尽。

那一刻,安静极了。我仿佛闻到岁月淡淡的香味。它既静好,又幸福。

是的,还有什么比一个健康的身体更重要的呢?而且,身旁恰好还有一个人,愿意与你同甘共苦,负重前行。

就在刚才,与小病初愈的G先生去公园散步。东遛遛,西逛逛,走得慢慢吞吞,很是随性。看小孩儿捞鱼,看大爷大妈跳广场舞,看胖妞打羽毛球。太阳刚落山,天空尚有一抹抹深浅不一的红,间或有几片云,懒洋洋地飘过。我总疑心那云朵是魔术师手里的手帕,待它飘过,天空就会变得五彩斑斓。

这一刻,世界依然嘈杂而庸俗。可是,它嘈杂得如此美好,庸俗得如此亲切。

我见生活多妩媚,料生活,见我应如是。

妩媚而幸福的生活,其实就是那么简单。它是父亲备下的一桌好菜,是母亲无意的几声唠叨,是儿子看书时的傻笑,是G先生生龙活虎的左勾拳右勾拳,是某个大妈根本没有节奏的广场舞,是这个初秋开得正好的月季,是乡下小伯养的那条名叫小黑的小狗,是手术室门前大夫嘴里的一声“没事了,请放心”。

也许是这一阵看丰子恺中了些小毒。他的漫画,总是寥寥几笔,勾勒出世间情味,纯真自然。他的随笔,用他后人的话来说,是好比宴席上的家常菜,宴席不常有,而家常菜却需常吃。

而像我这种,能把一条小船画得像只棉拖鞋的人,哪里有本事把这些温情、温柔、温暖的一幕幕用画笔表达出来。我只能做个微笑的观众,空自感慨。丰子恺先生的漫画与随笔,确实是生活的良药,是夏日里的冰淇淋,冬日里的小棉袄。在这样的小确幸里浸润得久了,只觉得小刺猬快要变成小绵羊,处处都变得柔软温润了许多。

比如婚姻。都说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不是白素贞,肉眼凡胎,必有缺点无数。我也曾经有过百般后悔与诸多怨恨。但不能否认,终究是这段婚姻,让我变成了一个温柔的人,一个骄傲的人,一个成熟的人。

即便这个俗世依然有那么多的坎坷背叛,那么密的杂草荆棘,即便我曾经有一千次几乎想要掐死他,一万次咬牙切齿想要分手,可是,只要你轻轻地呼唤我,我依然就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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