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于潮汕小镇的那些日子

2020-11-09  本文已影响0人  冷公子胡煜

  我是2009年离母随父来到广东讨生活的,那时候的情景即便此时此刻也记忆犹新,我全然没有离别的伤感和分离的愁绪,有的只是浓厚的向往,我幻想着奔赴高楼大厦,幻想着车水马龙,幻想着出门就是商场便利店,一如电视上出没的场景,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这个道路泥泞,偏僻破败的,上学要走两小时路的小农村了。

  

  拥挤不堪且空气不流通的大巴车上,充满着腌臜的难闻到令人作呕的气味,我一边忍着晕乎乎的难受一边强掩着窃喜,以带着稚童般的天真问着随行的姑父嬢嬢:“我们到潮州是住哪里?”,“那地方是像这样的楼吗?”,“学校是什么样的?他们教英语吗?”,大人们总归是笑而不语,或说到了便知。现在想来如若是我,我怕是也不好说的,你能说一切都不是你小子想的那般,残酷地将那略显美好梦即刻打碎吗?所以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便多多少少顿感有些失望。虽说好是比老家好的,这儿的房屋密排,人口稠密,巷与巷星罗棋布,其宽处不过二三米,窄则不及一米者多矣!但任谁也可一眼看穿,知这不是什么大城市,只是个人口多的农村或至多叫城镇而已。

  

  古巷镇,一个我生活了五六年的小小古镇,这里以瓷器卫浴为主产业而声名在外,大大小小的陶瓷厂多如牛毛,外地人来此多为携家带口。不论其他,据我所知仅就我们中江县一县之人就集了数以万计在此谋生,馀者五湖四海也无不有的。在这里的农民工,高级的打工者是夫妻二人共做的一线成型工人,按件计薪,工资颇丰。据我了解一三年一四年前后由于工艺生产线的改进,二人的工作轻松了不说工资也大幅度跃升了一个台阶,而且一月多可一万二万,少则八千九千,再加上生活成本不高,人多节俭持家,一年到头可存下十几万元的不在少数。低级的打工者就可单独正常从事工作了,不须夫妻配合生产。妇女们往往从事查检打磨工作,泥尘自是谁都不可避的。男人们则从事体力活动,诸如搬运,上窑,包装等等。有点技术含量的喷釉则对身体危害甚大,从业者常年呼吸接触釉料会对肺部照成无可挽回的伤害。卫浴瓷器重量还是有的,所以多为男人们干,这些工作由于缺乏技术性,所以工资就自然高不上去的,高工资一点的喷釉却也危害健康,所以大都勉强混口饭吃,靠着与生俱来的节俭才能省下些钱来,至于社会保障什么的是全然没有的,便是劳工合同也多不签或签无一式两份的形式合同。

  

  在潮州打工的人一年到头若无什么要紧之事多有一次也不回去过年的,我们那时候也多留守在当地过年。初时日子过得很是艰苦,父亲初来乍到,一月不到两千块的工资却要供养我兄妹二人也实是不易,所以我现在还清晰地记得那时候中午放学回家吃饭都是没有配菜的,就着酸菜,豆豉,自己拿高压锅压一锅子白米饭就能对付一顿。那时倒也不觉心酸什么的,毕竟其实也没过过更好的日子,所以并没什么这方面的概念。我们是一直生活在这个小镇里的,逛过的地方多是步伐之所及,至多是自行车和摩托车的路程,市区是不曾逛过的,也只有大年初一才会去市区的公园游玩游玩,说是初一必须出游,大抵是什么四川人的老习俗吧!所以虽然在那边生活了好多年,但要是谈及潮汕的人文美食风味我却也答不上来多少。

  

  潮州的春节是异常热闹的,当地的宗族制度到现在还保存着一定规模,习俗民风也多不丢失,而每到过年那段时间“拜老爷”就是最盛大的节目了。他们选出仪仗队,抬着一个个“老爷”的轿子由一个宗祠到另一个宗祠挨个游过去,持续时间很长。个个宗祠门前总是有池塘的,池塘的周围栏杆围列,往往高竖着一个塔楼,四周和塔楼全都挂满上炮仗,“老爷们”一到便点燃炮仗,其声如雷久久不歇,加之围观之人又多,真真的是热闹非常的。那时候摆摊就很盛兴了,有头脑爱钻营的人就总能找到商机,又岂会错过此等绝佳盛会?所以什么卖气球的,卖糖葫芦棉花糖的,卖玩具的,卖炮仗的,简直是应有尽有,只是我们这类小朋友从来宦囊羞涩,往往只得远远看看便罢了。

  

  再后来几年日子便渐渐过得好了些,大抵是得益于中国的经济发展又或是渐渐熟悉了当地环境,反正父亲的工资高了不少,每月也有四五千的样子,只是住的房子还很破旧,土墙瓦屋,斑驳陆离又阴暗潮湿,简直就像是贫民窟,或许唯一的好处就是便宜吧!一年四五百块,就那房子我们住了一两年,最后才辗转反侧地换了几间好一点的房子住。

  

  记得在潮州那五六年间都不曾再回过老家一趟的,对于当地,我们外人其实也很难融入进入。上学的学校是民办的外地人的学校,教育质量什么的就不用评价了,反正大部分学生们都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往往是能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就算好的,要是上个高中中专什么的就称得上是拔尖的了,所以在那样的地方,那样的环境下想要出淤泥而不染也实为难事。我大抵应该算是通常意义上的好学生了,听老师话,作业按时写,成绩勉勉强强合格,主要是性格软弱,沉默寡言,从不惹是生非。但是那时候其实我们这类人还是觉得“超哥”们是很酷的。他们打群架,上网吧,抽烟喝酒,那时候又正是非主流大行其道的时候,很多人都染一头黄毛,将头发蓬得高高的,留海必然要遮住一只眼睛方才为帅气风流。我尤其记得那时候流行一种满是褶皱小脚牛仔裤,一般来说我们这些老实学生是不太敢穿的,认为那是他们“超哥”的专利,其实也是怕穿上显得高调扎眼被人教训,现在想来却也着实有趣的紧。

  

  初二以后的生活应该是我迄今为止最有意义和高兴的生活了吧!在那里我结识了很多朋友,人际关系也基本凝固在了那时候。虽然我们都可以说同为社会之底层,但那时候我们的中考经历或许就如同别人的高考经历一样珍重,这或许算是一种人生的补位吧!所以大多都对其恋恋不舍。

  

  其实能坚持到中考的学生就已经是寥寥无几的了,一半的人可能初一初二便挫了学,更有甚者根本就没上初中,这真的是普遍的小镇现象。我中考的成绩在班上算是位列三甲,除开英语这一软肋,其余虽不至于优良,却也能勉强合格,所以我倒有“学霸”之绰号。对此你倒不需要疑惑,对,仅仅是合格,我这样平庸的人就能位列三甲了,所以其水平之差可见一斑。由于我考得“还行”,有机会进入不是倒数第一的市中学上学,但由于各种现实原因,我最后还是不得不上了离家最近的镇上的全市最差的学校,然后不过一年我便离开了,放弃了。原因一是政策因素高考无望,二是其教学质量实属堪忧,而且多有潮汕语授课,听也听不懂,实在感觉浪费时间。当然,其实最本质的原因无非还是经济问题,对此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告别学校生活的时候也就是我告别潮州小镇的时候,跟去时厌弃老家农村一样,我走时也厌弃着这个小镇,直到经年几秋方才发觉其实无论中江的农村老家也好,潮汕的古老小镇也好,那些经历过的日子多多少少也有值得留恋的地方。或许这就是人生吧!一个个点滴经历生活过的地方都是宝贵且回味无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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