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后记)
上午时的那股莫名的心慌又涌了上来,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吧?那又会是什么事呢?呸呸呸,别乌鸦嘴,怎么可能有事呢?郦敏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着气,她家陆知迁可一直都稳当着呢。
“爸又不回来了吧?”正埋头吃饭的儿子抬眼看过来,“妈,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怎么有些难看啊?”
“没事没事!”郦敏矢口否认,“早上起的早,上午又上了两节课,大概是有些累了,赶紧吃饭吧。”
怕儿子多想,郦敏努力压抑着心中不安,机械地往嘴里填着食物,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食不知味。
吃完饭刚把儿子赶了去午睡,陆知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敏敏,你下午能不能请假?有点事情要跟你商量。”
冲儿子的卧室看了一眼,郦敏压低声音说:“我下午没课,马上就给主任发信息请假。要商量什么事啊?”
“电话里不方便,回家再说,我用不了一小时左就回去了。”不等郦敏再说什么,陆知迁已挂了电话。
给主任发信息请了假,郦敏一时间如坐针毡,心里的焦虑如野草般疯长,她强烈地预感到有些事情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
“妈,妈!”儿子的喊声将她从不安和恍惚中拉出来,“你没睡啊,我去学校了。”
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是一点二十,她已呆坐了半个多小时,“嗯嗯,路上注意安全。”
又过了十几分钟,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郦敏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门开了,陆知迁一脸颓然进了家门。
“回来了?吃饭了没?”郦敏快步迎上去,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放在陆知迁的面前。
“嗯,吃过了。”陆知迁低声答道,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沙发前,无力地跌坐在沙发里,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嘴里发出一声长叹。
“出什么事了?”挨着在沙发上丈夫坐下,郦敏终于不住问出声来。
“唉!”又是一声长叹,陆知迁用双手遮住整张脸,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妻子开口。
“到底是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虽然心急如焚,郦敏还是轻拍着丈夫的后背柔声地安慰。
“没办法的,解决不了的,这回我是真的要完了!”陆知迁面如死灰,不住地摇头。
“你去找张老啊,他在省城关系那么多,一定能帮到你的。还有李衡他爸爸,我这就给他爱人打电话。”郦敏急急地说着,起身去拿手机。
“别打了,我已经都找过了,没用的。”陆知迁伸手拽住了她,语气里尽是绝望。一个小时前林峰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张老说目前唯一的出路就是去自首……”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说出来怎么就知道不能解决?”郦敏伸手用力将丈夫的双手从脸上拿开。
深知一切都难再隐瞒,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陆知迁索性心一横,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陈述了一遍。
“什么!”郦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子剧烈地颤栗着,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你,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对不起……”陆知迁快速看了妻子一眼,旋即又垂下了眼帘,小声地嗫嚅道。
“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想过儿子没有?他从小到大一直那么地崇拜你,以你为荣,为你自豪,现在你让他情何以堪!”郦敏霍地站起身来,愤怒地低吼着。
“这些年我费尽心思为你搭关系铺路子,低三下四向人陪笑脸,累死累活给人伺候孩子,可你呢,你忙着与别的女人搞暧昧,甚至还有孩子……”
“那孩子不是我的,你相信我……”陆知迁急忙辩解。
“我相信你,我是一直相信你,才会让你把我放在脚底下肆意践踏!”郦敏泪流满面,痛苦地嘶吼,“你让我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再在这个学校呆下去!”
郦敏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她就是个可怜又可悲的小丑,所有的追求与努力都成了变成绚丽的泡沫。
陆知迁一下子跪在郦敏的面前,抱住她的腿痛哭流涕,“对不起,敏敏,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郦敏使劲挣开双腿,一言不发进了卧室,将门重重带上,留下陆知迁一人目光呆滞瘫坐在地上。
晚上的馄饨自然没有吃成,郦敏将馄饨皮一股脑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上午,陆知迁打车去了纪委,离家前在书桌上留下一个档案袋,里面有一份他已签名的离婚协议书。
暑假后新学期开学,郦敏现身于青市一家实验高中。这家学校一年前就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暑假前再次诚心相邀,承诺提供住房,并帮助办理调离手续,郦敏求之不得,欣然接受,迅速走完各种程序,连带着儿子的转学手续一同办妥,母子二人开学前就一起搬去了青市。
至于那份离婚协议,郦敏并未签字,而是将其放在了抽屉的最底下。陆知迁的案子还没有结果,夫妻多年,她终还是不忍落井下石,只能一切顺其自然,先陪着儿子走出阴霾。
只是好多次,午夜时分,她会突然从梦中醒来,枕边一片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