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新来的知青老师

河那坡小学只有三个班，每个班十来个孩子，5到7岁的孩子在低年级，由吴小小带班，8到10岁的孩子在中年级，由李文静带班，11岁以上的孩子在高年级，由史国梁带班。父亲没有被分配带班，只是在学校打铃、烧水，干些杂活。父亲沉默不语。

我在史国梁教的班，第一天上课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打铃过后，我们六个男孩端端正正坐着等待着老师的到来。等了十来分钟，也不见老师的人影。男孩子总是好动的，我们坐不住，叽叽喳喳喧闹起来。

“你们看了哪天的开学典礼了吗？史老师的分头油亮油亮的，像我在画报上看到的汉奸分头。”

“小心你的舌头，人家爹妈是什么什么军司令，官大着呢！”

“那又怎么样，难道把我抓了不成？”

这时候，史国梁胳膊肘夹着本书走进来，我们赶紧闭上了嘴巴。他站在门口扫视了一下，雄赳赳气昂昂地迈上讲台。他清了一下嗓子，说：“我们今天上历史。”

我们对科目完全没有概念，也不敢问。

“什么是历史？哪位同学发表下意见。”

我们面面相觑，我们不知道。

“历史就讲的是过去的事情。我姓史，历史的史。”

“老师，过去的事情都是历史吗？那我天天上历史的，昨天我捡了猪草，也是历史吗？”

“捡猪草算什么历史！要是吃喝拉撒的破事都写进历史，哪写书的人要累死。”史国梁轻蔑地笑了下。

“历史，历史就是......”他还没说完，就听到大哭大叫的声音，是隔壁吴小小班上传来的。我们都一样好奇地跑到门口去看。只见吴小小站在桌子上哭，孩子们在地上抓老鼠。东窜西逃的老鼠吓得老师哭喊，孩子们一阵阵哄笑。这只老鼠把开学第一课搅和地异常热闹。

老鼠被赶跑了，可是吴小小吓得不敢落地，像是脚粘在课桌上一样，围在旁边的小孩子哈哈大笑起来。还是李文静跑过来，安抚孩子们坐下，把吴小小抱下来。吴小小趴在李文静的肩头哭着喊回家。

吴小小第一天就被老鼠吓怕了，说什么也不去教室。后来是父亲代替她上课，教室里马上飘来了响亮的读书声。

我们回到教室，史国梁接着给我们讲历史。

“历史就是发生在过去的大事。”

“我们村里那条河淹死过人，是不是大事？”

“我们村好几户人出去讨饭没回来过，是不是大事？”

“还有，村头那颗榆树的皮被大人们吃了，是不是......”

“停住！你们七嘴八舌地都乱说些什么？尽是些成麻子烂谷子的事。知道三国吗？知道宋元明清吗？......” 

我们摇着像拨浪鼓似的头，期待老师讲一讲从来没听过的故事。

“下课了， 时间都到了。”他抬起手腕，看着一个圆形的东西。我们好奇地凑上前去，还没看清楚，他就快速把手揣进兜里，扬长而去。

小伙伴们觉得他潇洒极了，回家给自己头发上粘点水，梳成分头，一只手插兜里，抬头挺胸地走路，被自家的大人一巴掌劈下来，发型乱了，身子也缩起来，灰溜溜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