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纷呈宋王朝(第四部,第二章,第七节)
第二章 庆元党案禁伪学
第七节 禁伪学(一)
“伪学”即“道学”,是韩侂胄集团对道学的蔑称。前文说过,“道学”就是“程朱理学”,也就是宋朝的新儒学,儒学发展到南宋,由朱熹总结到了新高度,完善形成了“程朱理学”体系,“程朱理学”自称继承了孔孟的道统,故称“道学”,当时很多士大夫都是“道学”的忠实拥趸。
赵汝愚倒台后,朝中已无人和韩侂胄抗衡了,但是以朱熹为代表的道学家和他的追随者,都是赵汝愚的坚定支持者,而且这是一股庞大的势力,这股势力无疑是韩侂胄的潜在威胁,这股势力不除,谁知什么时候被反噬,韩侂胄如鲠在喉!
但是“道学”不仅受很多士大夫的追捧,而且在民间也有很大的影响,如果公然反对“道学”,势必引起社会动荡,因此,韩侂胄想到了将“道学”污名为“伪学”,“伪”者,假也,非法、非正统也。这一招很毒辣,除非是铁杆道学家,否则,谁愿意承认自己所学系“伪学”?将“道学”冠以“伪学”名称,实在是高妙得很!那么“伪学”这个名称是怎么来?我们从头说来。
话说公元1180年左右,刘德秀任湖南桂阳军学教授(负责教授儒学的官员),从长沙年终考核回来,走到衡山,遇湖南安抚司的官员曾撙,曾撙从零陵年终考核回。曾撙是朱熹的学生,以前和刘德秀很要好。两人久别重聚,同宿在衡山旅馆,相得甚欢,无话不谈。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公事上,刘德秀问曾撙道:“‘仓司’(指提举常平仓)的秘书,听说兄弟谋到手了!”
曾撙连忙道:“哪里,哪里,你兄弟还不知道我么?我从不向人开口求官!”刘德秀有些不信,一再问,曾撙则一再拍着胸脯说没这回事。
刘德秀信以为真,就真诚地问:“那我去走走门路,看有无希望!你看如何?”
曾撙道:“你去吧,这事和我无关!”
刘德秀到衡阳,向仓司官员提出请求,仓司官员答复道:“你来迟了,长官早许诺曾撙!”
刘德秀不相信地道:“我昨天还和曾撙在一起,他说没这回事啊!”
这位刘德秀熟悉的仓司官员就直接拿出曾撙的信件给刘德秀看,刘德秀一看,里面全是卑躬屈膝、摇尾乞怜、低三下四的词语,刘德秀感叹又愤怒地道:“这就是所谓的道学家吗?”这事在刘德秀心中的阴影面积很大,但还没完。
公元1194年,孝宗赵眘崩,刘德秀此时为大理寺司直,当时朝廷决定将赵眘葬于绍兴,可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想迁往别地。于是宰相留正召集有关人员在自己府邸商议。
刘德秀一早赶到留正宰相府,见太常少卿詹体仁、国子司业叶适等先到了。詹体仁和叶适也是朱熹的弟子,并且是刘德秀同年进士。
詹、叶两人正坐在一起,谈得欢快,见刘德秀进来,立即变了脸色。刘德秀上前作揖施礼问候,叶适也站起作揖回问,而詹体仁只是站起拱了拱手。施礼毕坐下,两人默然,刘德秀觉得无趣,坐到别处去了。
不久,宰相留正出来,詹、叶两人起身,高声陈述孝宗不宜葬绍兴,应该迁陵。留正疑惑道:“这事谁敢下结论?”
詹、叶两人道:“蔡元定(也是朱熹学生)深谙堪舆之学,见识高远,他可定论!”
留正思索了一阵后,忽然回头对刘德秀道:“你有什么意见?”
刘德秀起身施礼后道:“相公不问,下官不敢回话。我所历官场,奔走东南、湖湘、闽广、江浙之间,全国几乎周游遍了,论山水之秀,没有哪里比得上越地(指绍兴),安置梓宫最恰当。而且迁移山陵是大事,国家经费也艰难,还是不动为上!”留正点头称是。
几天后,各大臣又到赵汝愚的府邸商量这事。到赵汝愚客厅,詹、叶两人突然对刘德秀道:“年伯(指父亲同年科举之人,他们本是同年,这里称‘年伯’是讽刺的意思)何必如此?”
刘德秀回道:“我的见识就只有这么大,哪里是故意和你们唱反调?”接着又提出了自己看法,后来赵眘山陵迁徙之事便停息了。
此事后,刘德秀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心想:“你们自称‘道学’,可看到同年来了,却变色离席,将同年视为异类;在宰执大臣府邸称同年为‘年伯’,故意讽刺谁呢?你们自负所学,自矜自傲,为了推荐同党(指蔡元定)的私利,不惜假借迁移梓宫的名义,你们真忍心干啊!曾撙、詹体仁、叶适,你们以‘道学’自居,但做的事却是如此,你们是什么‘道学’?你们不过是‘伪学’罢了!”不久刘德秀被韩侂胄提拔为御史,刘德秀便将心中怨气全部以弹劾的名义发泄出来,“伪学”的说法,开始在道学反对者中流行开来。
佐料:上述这个经过,是叶绍翁《四朝闻见录》丁集“考异”里的记载,据叶绍翁所说,这些事是后来刘德秀到任荆湖南路安抚使兼知潭州(湖南长沙)时,自己讲给下属听的。可不可信,恐怕不能全信。
詹体仁(公元1143年—公元1206年),宋史里有传记,“体仁登隆兴元年进士第”。也就是说,詹体仁公元1163年考中进士。
叶适(公元1150—公元1223年),宋史也有传记,“擢淳熙五年进士第二”,也就是说,公元1178年叶适考中了榜眼。
刘德秀(公元1135--1207),宋史没传记,结合他的年龄,可能与詹体仁同年进士,但绝非和叶适同年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