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飞刀|心甘情愿的被骗
文/涅阳三水
365日更第47日。
1
涅水河畔，涅水流觞。
涅水亭里，静坐着一位老者，身着玄衣，一脸肃然。
涅水亭外，几位黑衣人肃立，俨然是老者的下属。
有一位黑衣人单腿跪地：“玄主，属下无能，没有找到你要找的。”
接着，其他几位也接连下跪，措辞完全一致：“玄主，属下无能，没有找到你要找的。”
老者听过，满脸无奈，手一扬，朗声说道：“罢了，你们都散去吧！我自己在这里静一静。”
几位属下散开，玄衣老者望着周围的暮色，叹了口气，凄然说了一句：“小桃，你在哪里啊？！”
空气中，流转着涅水的哗哗声，还有树林间穿隙而过的风声。
2
玄门内外，都知道玄主有一位珍爱的千金，名叫玄小桃。玄小桃从小对玄门的飞刀极为喜欢，总是磨着这个师兄那个师弟教她练习飞刀。
可是，玄门内外也都知道，玄门飞刀传男不传女，这是玄门的祖制，有数百年的历史了。
玄小桃六岁那年，娘亲离世，小桃三四天不吃不喝，也不哭，爬到院子里的树上，执拗地要娘；
十二岁那年，玄主选拔五位优秀弟子，传授飞刀。玄小桃对此十分生气，并且伤心。她想方设法接近玄门训练飞刀的场所，去偷学。
有好几次，玄小桃的行为被父亲发现，就把她关到黑屋里进行禁闭。一禁闭就是十天不让出来。反复三四次紧闭之后，玄小桃离开了玄门。
临走的时候，怀里揣着玄门的十把飞刀。
3
玄门无后。
这是玄主最大的一块心病。
如今，玄小桃离开，玄主心里跟丢了筋骨似的难受。
可是门令不可违。
想起玄小桃在院外偷窥的那一幕，玄主心里异常痛苦：我就是教给小桃一星半点，有什么关系呢？如今，没有了小桃，我如何面对小桃她故去的娘亲呀！
没有了小桃的玄门风平浪静，一潭死水。
玄主教着没劲儿，徒弟们学着没劲儿。
师傅想小桃，徒弟们更是想小桃。
4
十年之后，玄门发生了一件怪事儿，玄门藏刀室里的飞刀竟然会多出几把，不多不少，正好十把，和当初玄小桃带走的数目一样。
更奇怪的是，这些多出来的飞刀，刀柄上都刻着几个字：玄门飞刀。
作为玄门的负责人，玄主对此无法解释。自己名门正牌的玄门，飞刀上除了特有的图符之外，啥也没有。而这些飞刀，除了图符之外，还多了四个正楷小字。
好心的徒弟试探着来告诉师傅：“师傅呀，会不会是小桃回来了？”
玄主把眼一瞪，大嗓门吼叫道：“净说些没用的，十多年了，早不知道哪里去了！别再给我提她！”
几位弟子你看我我看你，满脸无奈，凄然退下，不再言语。
但是，谁都知道，玄主对小桃的思念是在心里，是在梦里，而不是在脸上，在嘴巴上的。
5
虽然玄主不让弟子们再提及玄小桃，但是弟子们心里依然对玄小桃牵挂有加。
不论哪位弟子有到外面办事的机会，都会身负重任。每一次外出回来的徒弟们都会向玄主报告：“师傅，我今儿差点儿被一把飞刀伤到了！”
玄主一听这话，就急了：“咱们玄门飞刀纵横天下无可匹敌，还有哪里的飞刀可以伤到你？”
徒弟委屈地直撇嘴：“师傅，你不知道，那飞刀的速度真是快如风啊，听到风声就已经到眼前了啊！”
玄主听了又听，听得多了，就对这个武林中新崛起的飞刀门派格外关注。
6
玄门飞刀。
看到这把飞刀的歹人无一活命，看到这把飞刀的好人无一伤亡。
一时间，大江南北都在论说玄门飞刀的善举，如何救助受到危害的百姓，如何惩治为非作歹的坏蛋，如何与贪官作对，如何为清官护航……
这些传言自是也进入到玄门这里了，玄主一时间无法给徒弟们解释，只是把自己关闭在房间里反省，是自己老了么？是自己没有能力掌管玄门了么？还是自己没有开拓精神，无法带给玄门更好的未来？
玄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周，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寻找一位最能干的弟子接替自己的门主之位，把玄门发扬光大。
想通了，玄主就出来召集大家，给大家吩咐道：“我们各自去寻找这个天下皆知的玄门吧！半月后，在玄门亭集合。届时会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一时间，徒弟们鸟兽散，去向四面八方，去寻找所谓的那个新的玄门飞刀的门址所在。
7
半个月转瞬即逝。
玄门亭内，玄主肃立，静候几位弟子回来复命。但是，几乎都是同样的说法，没有找到那个新的玄门在哪里。
玄主是个死要面子的家伙儿，女儿玄小桃离开十年了，此刻也是二十二岁的大姑娘了。如果在身边的话，也该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间了。
十年来，玄主对女儿的思念一日甚过一日。夜深人静时，会对着玄小桃的常用物品喃喃低语，暗自伤神。
当白天面对一群徒弟时却又是咬着牙横眉冷对，不予再提。
今天，当一众弟子给他回复没有消息的时候，他的心里是难过了的。本来就掀开这一页的时候，心血来潮又问了一句：“没有找到对方在哪里，那有没有相关的消息呢？”
有一个弟子吞吞吐吐地表达出来了：“咱们……藏刀室里的……飞刀，是在……师娘的墓地那边……发现的……”
听徒弟说完这一板话，玄主的头嗡嗡直响：师娘？小桃的娘！
8
玄主跌跌撞撞，带着一众弟子去到了小桃的娘的墓地那里。
走在前面的玄主神情哀戚，念及小桃的逃离，无法面对早逝的妻。走在后面的众徒弟捂嘴浅笑，似乎有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徒弟们都知道，小桃六岁上，娘亲离世，临走前对玄主叮咛又叮咛，把女儿抚养成人。
可是，只是三四年光景，就把小桃给丢了，一丢就是十年不见踪影。
玄主思及前事，对妻子的愧疚更是难捱。玄主对着妻子的坟墓拜了又拜，嘴里喃喃几语，才起身对着一群徒弟：“飞刀在哪里发现的？”
徒弟手指着师娘的坟墓前祭拜的地方：“师傅，我遵从你的吩咐，每天都来这里打扫师娘坟墓，在这里发现的。”
“那都是哪天发生的事？什么时辰？”玄主追着继续问。
“是……小桃从我们这里走开的那个……日子。”徒弟看着师傅的神情，有点害怕了，不知道师傅会如何处理自己，说着话，头上的汗开始往下流了。
8
“小桃离开的日子？”玄主在回忆着小桃离开的具体时间，可是，日日对着旧物思人，倒把具体的日子给忘了。
玄主苦苦地追忆十年来的每一个难忘的日子，可是，除了记得是个夏日里季节外，再也思不起任何具体的时间了。
怎么办？玄主能让徒弟说是自己忘了那个具体的时间？那是万万不可以的呀！做师傅的，是小桃的爹，要让徒弟们知道自己把女儿走丢的日子忘了，这师傅的尊严，这玄门的威仪都要丢光了呀，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最后，玄主命令自己，自己去找！
于是，在那个记得的模糊季节里，玄主日日凌晨到妻子的墓地去，肃立，默哀，鞠躬，然后离开。
如此这般，坚持了一个夏日。
有付出就会有回报，玄主的付出有了结果。
9
一日凌晨，玄主刚离开妻子的坟墓，就听到身后嘤嘤的哭泣之音。
玄主扭头一看，妻子的坟前默立着一位少女，素色衣装，却是头戴斗笠，看不到容颜。当下，玄主心念一动：难道，这位少女是小桃？
心里闪过念头，玄主当下就喊出声来了：“小桃！是你吗？”
那边的身影顿时一滞，立马就恢复了原貌，没做出任何反应给玄主，而是抽身离开。
玄主一看，立马回身往墓地边飞奔而去，一边走一边扬手一把飞刀掷了出去。
可是，那身影一个腾空，往旁边的树林上空掠了过去，眨眼间就没了踪影。几声叮叮叮的声音后，飞刀一把一把被打落在坟前的烟火纸灰烬上。
玄主望着，眼睛湿了，在心下对自己说：“这是小桃，绝对是小桃！”
说完，又对着妻子的坟茔下拜：“桃她娘啊，谢谢你让小桃再次回到我身边！”
说完这句话，玄主的脸上两行泪滚落下来。
小桃离开十年，第一次，玄主落泪，但同时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10
玄主回到玄门，立即召开了会议：“既然有知道那些飞刀来历的人，请立即动手调查，不管用什么办法，请务必让飞刀主人站到我面前来！”
弟子们面面相觑，师傅发威了，这该如何是好？
僵持了半月，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玄主动怒了，在一班弟子们面前立下誓言：“如果半月之内，找不到飞刀主人，请各自回家吧，玄门解散。”
玄主说完，拂袖而去。
留下一帮弟子黯然销魂，这下，一切都瞒不住了。
坦白吧。
11
十日后，一玄衣女子被带到了玄主面前。
玄衣女子一进门，就对着玄主跪了下去：“父亲，我是小桃，我回来了。”
玄主坐在主位上，竭力隐忍着没动，冷冷地说：“说说吧，这到底怎么回事？”
玄小桃没动，一帮弟子一个一个走过来，在小桃身边跪下来了，对着师傅齐声说：“师傅，都是我们的主意，请你责罚！“
大弟子和小桃同龄，并且和小桃私自有了婚约。
这时候先站起来表态：“师傅，小桃太喜欢飞刀了，你也看到她的成就了。自古以来玄门飞刀传男不传女的祖制太过陈旧，需要更改了。”
小弟子是玄主最欣赏的一位，大有接班玄主之位的人选，这时候也站起来了：“师傅，小桃的飞刀是跟着我们几位练习的，你教给我们之后，我们都分别教给了她。可以说小桃身上拥有的比我们其他的人都多，小桃应该是玄门最得力的继承人。”
其他的弟子一个一个都一一站起来陈述这件事情的背后，他们都做了什么。
12
原来，这十年完全是一个骗局，一帮弟子和女儿联合起来上演的一出骗局。
十年来，玄小桃住在母亲的坟墓边，弟子们利用每天来扫墓的时机，送衣送饭传递武功，以及飞刀要诀。玄小桃因为喜爱飞刀，在这方面的天赋得以发挥，倒是成了众弟子们的榜样，把每位弟子传授给她的内容演练得出类拔萃。
玄主明白过来后，长叹一声：“你们把这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以至于能够瞒我十年，还不被我发现，的确是不简单啊！”
弟子们此时又纷纷下跪：“师傅，请责罚我们，请让小桃归来！”
“起来吧，孩子们，我得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玄门怕要倒闭在我的手中了。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小桃，你来接管玄门吧！”
一直战战兢兢的小桃，这时候活泛过来了，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登登登地跑到玄主身边，搂着玄主的脖子，在玄主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咯咯笑着说：“爹，你早这么开明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孤苦了啊！”
玄主伸出手，搂着小桃的身子，两行泪虫子一样爬了满脸……
13
玄门藏刀室。
玄主第一次带小桃进来。
新鲜感顿时爆棚的玄小桃，对藏刀室的一切充满了敬畏，正在东张西望之中，听到风声，瞬间就辨别了位置，左脚往右前方跨出一步，右脚继而跟上去，同时右手扬起，两根手指叉成剪刀状，一把飞刀就被夹在了指间。
紧接着玄小桃手腕一转，飞刀又飞了出去，在藏刀室顶端贴墙转了一圈，随后朝着玄主的位置飞去。
这时，玄小桃的声音同步响起：“爹，再报仇也不是如此啊，这可是玄门的藏刀室啊！”
玄主哈哈笑着，从一排刀架边闪身出来：“被骗十年，得到一位如此优秀的女儿，得到一位玄门漂亮的继承人，是藏刀室又如何？就是皇宫大院，我也会如此逍遥！”
“那好，爹，你来追我呀！”玄小桃抓一把飞刀，朝玄主调皮地一笑，“追上我了，我就告诉你玄门崛起的秘密！”
说完，一闪身离开藏刀室。
同时，玄主腾身跟了出去，一连串的笑声洒在了玄门上空。
院子里，一群弟子望着空着的俩人，嘿嘿直乐：
“这个十年的骗局，值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