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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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老是不好 今天又去拿中药。中药师每礼拜二坐诊,其他时间不来。八点去的,一放下车就跑去拿号,竟然拿个十七号。可见,一大早就跑来医院领号的人还真不少。
医师还没来,屁股刚挨着病房里的座椅,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就拎着包包走了过来。她穿一件紫红色短衫,姑且喊她红衣老太。上个礼拜二看诊,我也遇到过红衣老太。因为坐得近很快混熟了。红衣老太是被老头儿骑三轮车拉来的,面部表情慈祥说话声音很小。老头儿放下车很快找来了,把老太太手上的包包拎回自己手上,跟着一些患者家属去病房外的座椅上唠嗑。
看我一直揉着胳膊,老太太发话了,“你这胳膊又咋了?”我说,“疼,不知咋弄得手脖都肿了。今早起床手都握不到一起了。”老太太看着我的那只肿手说,“你们年轻人干活拼,或许是用力过猛扭伤了。”我低头揉着手,随口一说,或许。
“一会儿让贺大夫给看看。”她关心地说。我说嗯,贺大夫还没来呢!况且我还排了个17号。她伸出握紧的拳头,露出一张小纸条,上面用碳素笔写着一个大大的10号。
“你这是几点来的医院?号还挺靠前的。”
老太太伸出头朝外面的走廊看了看说,“今早老头子不到六点来拿的号。”“呀,你家俺大叔还挺赶早的呢!”
红衣老太咧了咧嘴,笑意直达脸颊。
“老头子说天太热了,赶早来看了,好早点回家。你不知道,别看我老太太精瘦精瘦的,不顶热。”正说着,老头儿拎着包包探进头来。
“贺大夫来了。”老头化身探子,通风报信完毕又跑去走廊里坐着。贺大夫果真踱着方步,笑眯眯地进了诊室。
之前在外守候的病号,一看大夫来了,呼啦围进诊室里。一个胖胖的个头不高的四十多岁的女人,搀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蓝色上衣的老太太走了进来。胖女人拿眼瞄了四周一圈,发现没坐的地方,跟老太太交代几句就走了。再回来时,拿着一只上面包着蓝色皮垫的凳子进来。她把老人搀扶在凳子上,自己站在一旁。两人一会儿低头说上几句,一会儿对视着咧咧嘴。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像冬季的雪,在弹丸之地的诊室里格外耀眼。蓝衣老太人挺胖的,蓝色的碎花短袖勒在身上,小腹上露出一圈圈的脂肪,像绑着一只游泳圈。她左手戴着一只金镯子,右手是银镯子,脖子上尽管没戴项链,可这身行头也足以博了众人的眼球。
红衣老太突然拐拐我的胳膊问,你的咳嗽好了吗”?
我说,没好,还那样儿。中药吃了近一个月没啥作用。她说,我感觉好多了,俺家老头子说我的脸色也好看了。老太太拿眼瞅着我,我一看,果然气色好了很多。
“今天再来吃几副看看,巩固巩固。”我说对,中医治病讲究标本兼治,非几日就能好了的。”她点点头,很赞同我的说法。
贺大夫已经在给一号病人把脉了。蓝衣老太太突然扯了扯胖女人的衣襟说,“我的脚太疼了,今天穿的鞋不舒服。”我们的眼睛都盯到她的脚上。大夏天的,她老人家竟然穿了一双黑皮鞋。不是网眼的那种看着就不透气。后面还搞笑地围着一圈黑色的皮子,紧紧护着脚后跟。这鞋,明显是春秋穿的那种。
我以为胖女人会责怪蓝衣老太太,谁想,她伸腿脱下自己脚上的那双,拖鞋和皮鞋兼用的白色皮凉鞋。她帮蓝衣老太脱了鞋,把她的脚伸进自己的鞋里去。等到老太太两脚都伸了进去,高兴地说,“这双肥头不挤脚。”
胖女人笑着将自己的肥脚丫子往那双黑色皮鞋里塞。我坐在一旁替她捏了一把汗,两只大胖脚能塞得进去吗?
事实上,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胖女人还真把脚丫子塞了进去。穿上它,哒哒地出了诊室。
红衣老太在我耳边嘀咕,“看着像娘俩。”我说像,儿媳妇估计不会这样做。正说着,胖女人又折回来了,蹲在她妈面前,把她妈的脚拿到自己膝盖上。一边揉一边问,是这儿疼吗?
老太太很享受女儿的揉捏,说,就是这里。捏捏舒服多了。母女俩正忙着,推门进来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头发参差不齐,看上去有些日子没剪了。男人扶着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头儿径直走进来,老头腰有些弯曲,走路一顿一顿看着极不舒服,像是被儿子拖着走。
“看看你,不舒服不早说,害得我还要回单位请假。这个月的奖金又没了。”老头不吭声,样子有些颓废,给人的感觉是被儿子训了一路。
“再有事,你也找找老二。都是一个妈养的,凭啥他脱清闲。”有人给老头儿让了个座,老头坐在那里勾着腰,像一截朽木,一句话也不说。他儿子说房间闷,要出去抽袋烟转身走了。红衣老太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自言自语到:
“哎,活了大年纪也不好,给儿女添难。”
我瞅了瞅那对亲密的母女,再瞅了老头一眼。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漫上心头。人活辈子太不容易了。如果不被疾病缠身,如果不会自然老去改多好?可不光是人类,万物都必须遵循时空的轮回侵虐,这是大自然的规律,谁也难以更改的。
医院就是个小社会,形形色色的人在谱写人性与孝,人性与社会的发展。这种情况大概千篇一律的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