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梦

我看见了一只猴子，一只穿着袈裟的猴子。他在云端静静地闭目养神。

他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子。外形与人几乎无异，最大的差别不过是猴脸和长长的毛发。身后的尾巴盘旋着躺在云层。

我只是呆呆的望着他，视野却由仰望慢慢的变成了直视。我什么时候竟不自觉地被云层托起？我竟然毫无感觉。

云将我们的距离不断缩短，我紧张，害怕，我只不过是一介凡体。不敢去狠狠的呼吸，我怕惊醒他。后果是什么，我不敢想象。

可他还是睁开了眼睛。

像是早已知道似的，他平静的望着我，没有泼猴的顽皮和戾气，有的只是佛的平和。

“命运还是将你带来了。”

我没有回答。

“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不敢发声，只是下意识的摇头。

“不记得了吗？真的不知道吗？”他看着我，将信将疑。

“齐天大圣。”我的声音颤抖，不自觉的。

“现在是斗战胜佛了。”他苦笑，“不必害怕，这里是佛界，每个人都是慈悲菩萨。”他隔空对我的胸口一点，我所有的恐惧荡然无存。

我环顾着四周，佛光普照。打坐者不计其数，诵经声不绝于耳。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该来到这里的。”斗战胜佛摇了摇头，望着这云巅的古朴，只是无奈的笑。

“为什么？”

“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善。慈悲。”

“何善？何慈？”

“善众生，慈普罗。”

他忽然笑了，扬天长啸，声音震耳欲聋，掩盖了厚重的诵经之声。“进去，你便明白了。”

我感受到了一阵力量推着我，缓缓地在向前移动。他在我的视野内不断缩小，直至被云霭完全遮挡。

我来到了雷音寺前。霞光普照，紫焰喷薄。浮屠塔显，优钵花香。一步一叩首，登上那绵长的石阶，最终拜倒在佛祖座下。

金光笼罩，我终于见到了在尘世拜了无数次的佛祖。

“你，来此极乐，为何？”粗厚的声音在大堂回响，不断地传入我的耳蜗。

“成佛。”我坚定的说。

“佛如何？”

“觉几而觉他，度几也度人。”

“如何？”

“慈悲为怀，善行始终。”

“那你可知，你非人非仙非神，你只是一丝魂魄，应入六道轮回。”

“魂灵莫不能成佛？妖鬼莫不可成仙？”

“否。九界之内，六道之间，皆可成。然未经历练，怎能是佛。佛苦，佛亦枯。你可游于西天，再言留否。”

金光大盛，我用双手遮住双眼。睁开眼时，我早已在西天之内游荡。

求道者数不胜数。得道者无计其数。

这是西天，这是极乐。

但是为什么我不曾在他们的脸上感到快乐？千篇一律的生活，大差不差的情绪。这里抛却了七情六欲，只为了追求那极乐。

我在一个诵经者面前停留，我问他，你要怎么度人。

他说，以佛法。

“可俗人皆有七情有六欲，你只有一个极乐，如何？”

“七情使人迷失，六欲让人怅惘，我以佛法教凡人忘记，而此达到极乐。”

“那你快乐吗？”

“快乐乃七情。”

“那么，一切不就无色无彩，无味无趣了吗？”

“所以，佛苦佛亦枯。所以，你还是凡夫。”

我谢过，走了。我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留？”

“走。”

他微笑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天生就不是一个能够救众生的人。我喜欢色彩，追求好奇，享受自由。不曾理解，不曾懂得，又怎么能善众生，慈普罗。”我狂笑。猛然间我从云巅跌落。没有惊慌，只有欢喜。

“我宁愿做一介凡夫俗子！”我对天空大喊。

一团紫彩祥云接住了我。一个身披金甲圣衣，手持通天金棒的人站在我的身旁。

“我也只是一个顽劣的泼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