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露·择花

那飘出的琴瑟之音，清逸无拘。如山间清泉，缓缓流泻。又轻柔的似那拂过柳梢的细风，微微低喃。合时小弦切切珠落玉盘，分时沉稳如松柏飒崖。

“好一首《静观吟》！几日未见，妹妹琴艺又精进了不少。”何皇后面露赞许之色。

“姐姐谬赞了。”陈昭仪命人将琴收好，浅笑转身看向未晚，“刚才看妹妹神思恍惚，是本宫的琴音不够入耳吗？”

未晚起身回礼，“这首曲子求的是‘万物静观皆自得’之意。唯静观，心境澄清，不为物转，则心无所累，外诱不扰。娘娘奏得分合有序，静中带雅，雅中留静，刚才竟听得有些痴了。”

“没想到妹妹竟也如此精通音律。”

“精通倒不是，只略懂一二。年幼时曾习得一些皮毛。”未晚目光幽深得看向陈昭仪。陈昭仪神色淡淡恍若未闻，目光有些飘忽，“本宫也曾年幼求师，这一晃竟这么多年了。”

袁婕妤走近欲开口询问，却被慌慌张张跑来的一名宫娥打断。那宫娥跪倒在何皇后面前，“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夜明珠……不见了……”

“怎么回事？那么大一个箱子，难道会不翼而飞不成？”皇后皱眉，不悦地看向地上惊惧的宫娥。

“回娘娘，奴们将那箱子放在大殿内锁好，回来后，发现……发现竟不翼而飞了！”宫娥俯身跪地，肩膀因为害怕而不住颤抖。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椒房殿养你们有何用！吩咐下去，今日负责运送的宫娥内侍一律杖责三十。女者贬入暴室，男者贬入

凌室，拖下去。”

内侍将不住磕头饶命的宫娥架下去，不一会便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惨呼声。

“皇后娘娘，您瞧我们这一众姐妹也无事，不如帮您找找有什么线索。”袁婕妤提议道。

“臣妾也觉得如此甚好。毕竟这夜明珠是御赐之物，十分珍贵。”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徐八子也随声附议。

“那便辛苦诸位妹妹了。”何皇后也不谦辞，便吩咐了一众宫人开始在各处寻找。

未晚与陈淑仪相继行于后院竹林。因是初春，林里的竹叶还有些枯黄，露出些许颓突之感。

“迟妹妹，你觉得这夜明珠怎会……”陈昭仪欲将宫灯点亮，突觉脖颈一凉。柔柔的月色下，未晚手持一把匕首，利刃正对上她的咽喉。

“你……为何……”刀刃泛起银光，陈昭仪被未晚逼退到竹林深处。

未晚神色淡淡的对上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目，“娘娘，对不住了，今日我只要你的命。”

“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陈昭仪的脖颈已被刀刃划开了道口子，血顺着刃滴落在前襟，洇出朵朵鲜红。

“你可还记得辰王？”未晚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眼中竟泛起泪意。

“你怎会……”陈昭仪面带惊惧，娇美的容颜因此时圆瞪的眼睛而失了美感。

“他给我温暖，曾是我的全世界。可他心里只有你，你却背叛他！”未晚握住刀刃的手紧收，指节因为用力而范出青白，“昔年你大病濒死，是他求皇帝救你，却引得猜忌，一杯鸩酒了结了性命。而你却继续当你的昭仪，为了荣华全然不顾往日旧情！”

陈昭仪似被寒冰兜头击中，神色凄苦，“阿辰是我此生唯一心爱的人。我当初被逼无奈入宫不能与他长相厮守。现在委蛇在皇帝身侧，就是为了替他报仇！”

未晚轻蔑得看她一眼，“你何必说这些来混淆视听，不过是徒劳的挣扎。”语声柔若春水，目光却冷如严霜。令陈淑仪蓦然想起当日的毒酒。

那日夜辰北疆大捷，因她当初为太后守灵，遭奸人算计病重却不被得知。夜辰便不顾皇帝宣召私自入宫。皇帝本就忌他功高盖主，当日便一朝圣旨，将他赐死。

陈淑妃不顾咽喉的利刃，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那玉佩只半边，玉下一缕墨色宫绦犹自颤动。

未晚怔怔得凝视着那半枚玉佩。她认得此物，夜辰的随身玉佩正和这个纹路相对。他说过，他将另一半许给了此生的挚爱。未晚持刀的手有些颤抖，她细细的摩挲着手中玉佩细腻的纹路。

“竟我才是个傻子。”将刀放下，瞌目不语。良久，“你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我在此对天发誓，若刚才有违良心，必当儿女不孝，不得好死。”陈昭仪纤白的手指迎着月光，手腕上赫然的有一道鲜红的掐痕，那是刚才未晚用力所致。

未晚眼神扫过颈间和腕处，“那好，我愿助你夺登大位，你可愿意？”

“你当真愿意？”陈昭仪看向未晚，见她神色虽冷，眸中却满是坚决。

未晚将短刀收回前襟内，扯下一缕布料绕住陈昭仪的伤口，“我帮你，也是在帮他。”

世事已翻覆，从此以后，这所有的腥风血雨，都由我一人来承担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