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居

        凌晨一点多了，依佳还没有睡意，左耳边是爱人强子的呼噜声，右耳边是婆婆的呼噜声，窗到床三步，床到门三步，小小的房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撕扯着依佳的每一根神经。夜，在等待的时光里，好漫长。

        依佳突然特别想家，想那个宽敞方正的农家小院，哪年的刚刚开春，依佳都会比村里任何人都早的忙碌着栽种小苗，各种的蔬菜都早早的吃了。那三间大房子被依佳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盆一碗，一桌一凳，那样的亲切和熟悉。

        自女儿读了高中，依佳就开始了陪读的日子，刚进城那会，很多人都劝依佳自己买房得了，陪女儿三年，再陪儿子三年，六年的房租就是六万，都快够半个首付了。依佳有过动摇，她想过把这几年辛辛苦苦攒的钱买房子，可钱都用买房子了，孩子现在一个初中，一个高中，之后一个大学，一个高中，会压力特别大，农村的地这几年收成一直不好，强子工地挣的钱又不及时，依佳害怕到孩子用钱时拿不出来钱。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租房子住吧。

        学区房出租价格一直不低，但为了孩子学习节省时间，依佳还是选了学区房，只是选择了面积小的，取暖费上也能节省一些，不足50平米，还好强子一年不怎么在家，春夏秋在北方，到冬天就去南方工地。依佳为了挣房租也找了班上，除了晚上孩子放学，依佳下班，白天时间房子都是空着。小空间，大希望，依佳总是这样想着。

        最让依佳担心的是婆婆，自依佳结婚，婆婆就再嫁了，可最近婆婆找的老伴儿身体一直不好，依佳天天心里祈祷，婆婆的老伴儿可活着，哪管活到女儿高中毕业。世上的事总是很可笑，越是害怕什么，就会越发生什么。婆婆老伴儿去世了，婆婆回到了依佳这，依佳网购了一张单人床，支在了她和强子床的边上，不足50平的小屋，就这样住5个人。

        两个小卧室，各放两张床，依佳不知道那客厅还能不能称作是客厅，除了洗衣机以外支不开一张饭桌，厨房如果关上冷阳台的门，白天也是黑漆漆的。最让依佳头疼的是卫生间，特窄的小门，婆婆要进去都得稍微侧着点上身，最闹心的是早上排号，一个挨着一个的去，要是赶上谁肚子不好，那是急死个人，常常依佳的女儿和儿子因为蹲厕所谁时间长而翻脸。

        这是依佳女儿高中最后一个寒假，孩子学习倒是很自觉，每晚都要十一二点，依佳很心疼女儿，早上想让女儿多睡一会儿，所以即使依佳早早醒了，也不想起来，弄出动静怕吵醒了女儿。可婆婆会比依佳还早，因为婆婆胖，气管又不好，她醒了，就会呼哧带喘地上厕所，床和地板都会咯吱吱地响，之后哗啦哗啦整水，嗒嗒地从小客厅到床，地板和床又同时咯吱吱的响。依佳话到嘴边一千次，但还是咽了回去，她怕说了婆婆生气，毕竟她也是真的躺不住了，母亲活着时说过，岁数大了的人觉就少了。

        时钟依然嘀嗒向前奔着，小小的空间，依佳一遍遍地数羊，中年的她仿佛一夜之间被岁月掏空了所有的激情，无奈的认命和成熟同步得如此惊人，终于知道所谓的不惑，不是什么都不明白，而是即使不懂的也不打算弄明白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