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祖路的秋天

北京的秋天，仍旧萧瑟，这一次因为一场火灾，众多的人需要搬离这座城市。

很多人在网络上风传，这次的搬离主要是为了从这个城市清楚某类人群。

这种论调让人寒心。

人群的划分，怎么可以这样草率，随着时间的推移，什么都在变化，人也是。

那年我刚刚毕业

记得那一年，我们读满了大学四年，被无情的清除出校园，勒令我们在指定的时间搬离。

当时的不舍，还有一份凄凉，因为一直觉得学校是我们的家一样，现在调性完全变了。

那一天应该是7月25日，就在那一天，我们匆匆搬离，然后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租了一间两居室。

房租我还记得很清楚，2600元一个月，屋子里的家具破破烂烂，厨房里到处是蟑螂，那时无法理解上一户租户是什么职业，居然把这间60平米的屋子住成这个鬼样子。

就这样，我们10个人搬进了这个小屋。

一个礼拜以后，全小区的人，包括小区门前卖麻辣烫的人都认识了我们。见到我们就会在背后指指点点。

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工作，其他的9人都是晚上彻夜玩游戏、看球赛，白天睡觉。

一个月后，我受不了了，决定自己去租房子。

当时的收入实在微薄，最像样的几件衣服还是在家乐福的推车里选的 T 恤，几个编织袋就装满了全部家当，还有一台在宿舍里用的不像样的电脑。

原来学校的食堂大妈人很不错，给我的两个同学介绍了住的地方，她说还有一个房主要回老家，所以我可以租那个房东的房子，一个月500元，我觉得非常棒。

之后我才知道了北京有这样一条小路——笑祖路。

现在的地图上展示的这条路叫「笑祖北路」，实际上那时候路牌明确的写着「笑祖路」。

房东其人

房东是一个不会说普通话的老头儿，感觉人非常直爽，我痛快的给了他现金，因为着急回老家，也没有跟我说太多的话，匆匆收了钱，签好了收据，给我钥匙就离开了。

后来这个老大爷每隔两个月还会回来一次，收房租，并且会跟我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一晚。

貌似我从来没有跟爷爷和父亲以外的老人一起住过，所以感觉很奇怪，还好比较安全。

大爷其实挺小气的，他把所有的东西都锁在一个大柜子里，取东西时候还会让我回避一下，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宝贝，估计就是被子什么的。

后来我同学住在这里，临退房的时候，发现暖瓶，杯子，盆等等一系列日常琐碎的东西，都不翼而飞。

大爷一口咬定，没有看到过。

我同学也是很无奈。

院子住家多

房子实际上是处于一个大院子里。因为这间屋子就在院子的大门前，所以这个院子究竟有多大，我自己竟然没有完全的探究过。

我只有一个邻居是紧挨着我的小屋的，住着一对老夫妇。那个老奶奶总是板着个脸，唯独跟我交流的时间点，是早晨让我打扫门前的卫生的时候。

其实我还挺怕这样的老人，因为毕竟觉得他们是长辈。

后来，有一次我和大学同学喝了非常多的酒，抱头痛哭了大半夜，第二天他们还很关切的问我们怎么了。想想那天真是喝多了，很对不住他们。

再后来，我的同学自己住在这里，有天晚上隔壁的老头，心脏病犯了，还是我同学帮忙叫的救护车，并且把老头背到路口，抬上来救护车。

不知道这对老人现在怎样，他们是否还在世，我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他们的模样，估计他们也不可能记得我。

院子里面还住了好多家，很多人平常都是穿这背心短裤到处遛达，到了秋天的时候，还都穿着睡衣到处走动。

有的人养猫，院子里的猫很多。

有一天半夜我打游戏到了2点多，忽然听见有敲窗户的声音，并且伴随猫叫。开窗一看，果然一直猫窜了进来，然后它就跑到门前，挠门，并且回头看我。

我当时很惊讶啊，原来猫可以这么聪明，院门已经锁了，它有足够的逻辑能够判断出通过我家的窗户能够进入院子。

院子里还有一棵大杨树，刚好就在我的门前。我第一次出差回北京（10月14日去的云南，然后28日回的北京，印象太深了），就被满地金黄色的落叶震惊了。

也就是从那次回来开始，每天早晨，隔壁的老奶奶都会叫我起床，然后扫叶子。

第二年春天搬走之前，我收拾了一编织袋的东西，鬼使神差的扔在了门外，结果想起来时早已不见，估计是被哪个邻居提走了，能够回忆起来的，是里面有一幅画是我最喜欢的。

山西面馆卖饺子

刚刚工作，那时候的周末真的很放纵。周五晚上，我都会疯狂的看电视，看电影，玩篮球游戏，然后第二天就会睡到下午才起床。

刚开始的时候，起床后那种难忍干热的感觉，无法描述，要赶快把空调开开，然后喝下一大瓶水。再后来，我干脆都是开着空调睡一宿（一开始是心疼钱）。

醒来以后，我都会去路口的一家山西面馆吃顿饭。那里的一餐便宜的无法让现在的我相信。一份饺子，可能十几个，5元钱；一碗刀削面，3元钱；还有卤蛋什么的，应该不超过1元。

恐怕我搬出了笑祖路，应该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么便宜的饭馆。

饭馆的卫生条件，和它的价位很相配。但是对于22岁的我来说，根本不在乎。只要能够填饱肚子，并且那么便宜，就无所谓了。当时的一份面的分量可以，饺子的馅儿自己都觉得好像黑乎乎的，但是吃起来很香。

吃完一份饺子，点着一根烟，然后坐在那里，看着老板的儿子，坐在一个板凳上面，把一只铁皮桶当作桌子写作业；老板不时的处理锅里翻滚的吃食，偶尔会和其他的顾客攀谈两句，我就这样在那个夏天的午后，吃了一份简单午餐，穿着背心短裤拖鞋，抽着烟，感受一种贫贱但是温馨的画面。

这一切，我还经常回忆起来——秋冬的夜晚，从那家小店里滚滚而出的热蒸汽，让我每次下班都想坐进去吃点东西。但是我又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那家店的卫生差到什么程度？老板的儿子多大？他们家的饭是不是真的那么便宜？还是我一直都是自己的幻想？都变得好模糊。

不得不提的是，在那家店不远处，有一个发廊。我当时每次走过的时候，都不住的往里面撇几眼——里面真的有理发的镜子和设备，但是里面的妹子衣着暴露浓妆艳抹。那时候的我那么年轻，根本不明白，到底这个是不是发廊，还是传说中的那种地方，直到我搬出了笑祖路，也没有勇气去里面理个发一探究竟。

灵异事件

住平房，和楼房就是不一样，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出现。

我搬进去以后，刚开始的时候有同学来借助。那时候我们是在厨房洗漱，厨房的门锁，会经常打不开。

我和同学总是很纳闷，后来想想可能是那把大锁锈蚀的太厉害了，就去买了一把小锁。结果，小锁很快也失灵了。

就这样，前前后后三把锁，我们索性不锁门了。想想很有可能当时厨房里有什么东西，故意不让我们进去。

这才是一开始，最可怕的一件事情是后来。

我那天晚上应该是回老家还是怎样，不在。

我同学那时候半夜睡觉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扒着门缝说：「自行车我用完了，给你停在院子里了。」他本来半梦半醒，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赶快跳起开门冲出去看看是谁。结果，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树影摇曳。

他冲出院子，整条笑祖路上也没有一个人影。

自行车在那里，完整的锁着。

他一夜没睡，第二天跟我打个招呼，就回东北老家了。

虽然我后来并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但是想想还是很有意思，平房出现这样的事情还是挺怕人的。

后记

我在笑祖路住了有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过完年回来春天，我就在公司附近找了房子，然后搬离了那里。

搬出来以后，就在也没有去过。时隔十几年总是想回去看看，而且一直惦念着，那时候想写的一篇文章，记录自己最穷困的一段生活——《笑祖路的秋天》，到今天，隔了12年以后的这个冬天，才开始写出来。

遗憾的是，太多的事情，太多的面孔，太多的环境，都变得十分模糊。

那时候的我，完全也在本次清退的范围内吧，没有户口，只有一份收入微薄的工作，没有暂住证，没有存款，没有女朋友。

其实想想，年龄，境遇，认知，都是一直在变。刚看到豆瓣上的文章，说有人因为清退的事情，上吊自杀。何苦呢？其实苦难就在眼前，咬牙挺一挺，终会过去，就会变好的，前提是，自己要心存希望。

那时候没有相机，手机也无法拍照，上网上搜了一些照片，基本上和记忆里的差不多。

我当时住的房子，离这个铁轨厂特别近。 基本上，那条路，就是这样。                                            那时候，并没有这么多车，这么多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