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塑料板嗤嗤啦啦响了一路，两人静默无语，似乎习惯了这刺耳的
南方的秋天短暂，天说冷就冷，夜越来越长。
那一夜，结婚已经三年的萧娜第一次做了春梦。白花花的两具肉体扭曲得变了形，旁边无数双眼睛盯着，一个在床上的她即渴望又兴奋，一个在床下的她即羞怯又激动，想得到又害怕得到，急得萧娜在灵魂出窍前醒来了。
身体潮热、手心汗津津，听着身旁男人的磨牙声、呼噜声、翻被子的声音，顿了有个把小时才再次睡着。醒来，秦明已经把饭做好，粥是昨晚电饭煲里预约好的，知道萧娜不爱凑合，炒了个酸辣土豆丝，炸了馍片，煮了两个鸡蛋，还磨了豆浆。在这之前，秦明还把屋里的地板擦了一遍。
“我昨晚做了个春梦……”萧娜穿着白色的浴袍，像“梦游的女王”一般，从洗手间出来，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和谁？”明明是柔柔得从身体里吐出的两个字，不知为何空气中飘荡着一丝古怪的味道。
“当然是和你了，还能有谁？”萧娜提高了声调，有些嗔怒，说着就走到餐桌前坐下。
动筷子之前，想到一件事，萧娜的心情立刻down到谷底，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怎么了？”秦明停了下夹菜的动作，筷子上的土豆丝倏地掉落在桌上。
萧娜还没开始说话，鼻子就有些酸，语调也变得楚楚可怜。
“昨晚倒车，天太黑，不小心碰着警示柱了，吓死我了。”萧娜努力回味着“哐当”一声带来的惊惧，眼眶有些潮热。
“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车子出事了，碰哪儿了？”
“屁股后面，不是后备箱啊，就是包裹着排气管的那块塑料板裂开了。”萧娜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秦明还想继续问下去，张了张嘴，终究忍住了，急切而又恍惚，说了些关于倒车的种种理论。这边萧娜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使劲扒拉着饭，把嘴巴当成口袋，恨不能三两下倒进去。
匆匆吃完早饭，萧娜抢着洗碗。秦明去阳台上看了看他的花草，折回来路过厨房，看到萧娜开了满池子的水，洗得水花四溅。本想说些什么，眼里的余光扫到桌上的米粒和菜叶子，忙着收拾起来。
“一会儿我们开车去上山吧。”秦明说。
“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去爬山了，看这天气，多舒服。”萧娜扭过头，笑得脸扭成一团。
“去哪儿？你有好地方吗？”
“上周末一个朋友在朋友圈发了庙门口水库的几张图，景色不错。还有一个朋友去了枫树林，也很好……”说到出去玩，萧娜一下子来了兴趣。
“说了这么多，还是不知道去哪儿啊。”秦明走进书房打开电脑：“你说的那个庙门口水库在哪？澍泽村，是吗？”键盘声越来越急促，手指似有千钧力量丝丝扣扣密密麻麻，如盛夏午后的雷阵雨般滚落下来，敲得人头皮发麻发紧。
“这个输入法有问题，澍这个字怎么打不出来。”萧娜从书房经过，听到秦明强忍的急躁中，暗含着下一刻即将升腾的火焰。
“我来吧。”萧娜把秦明挤开，三下五除二找到这个字。
“输入法太可恨，竟然还认起人来了，有文化和没文化的，看得真准。”
萧娜站起来，故意往秦明的肩膀上靠了靠，笑着走开了。
查完路线、收拾妥当，两人上路。本是件开心的事，萧娜却难得的平静。“车速太快，后面的塑料板不会走着走着就托拉下来了吧？”
“修车师傅说不影响开车，但是排气管温度高可能会把塑料板给烧着。”
“一个板换下来要三百块钱，有没有太坑？”预想了最坏情况及应对方案A、B、C，又想到走之前把车子情况都说得明白，觉得报备之后无甚大事才有心情谈天说地。从朋友的八卦情史聊到喜爱的各种山野小店和吃食，又讲到工作上的烦心事，萧娜一个人自说自在，心情犹如秋阳，明媚不刺眼。
山路颠簸，忽听得车后方哗啦一下。秦明赶紧停车查看，昨晚被撞裂的塑料板受不了顿挫震荡，一侧快要拖拉着地，磕着突出的石头被扯得似连非连，快掉不掉。
秦明想要把底板重新抬起扣上去，无奈底板变形非人力所为，想要拉扯下来可没那么容易。拉扯几下不见反应动作也有些变形，想要发作仍是忍住。
“前面就是窄道了，我们就把车子停这里得了。”萧娜提议。
秦明似乎想要证明自己的力量，继续使劲拉扯。一刹那间，萧娜看到这个曾经仰慕的男人，像极了幼稚园的小朋友，从小伙伴手里把玩具抢过来，扔在一边，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一想到这里，萧娜转身走到路边的竹林里，看游人在竹子上面刻的字：“钱云楠和孙俊永远在一起”，“张乘明喜欢俏俏妞”，“刻字为据 永别两宽”……
“你有没有听到水声？”萧娜觉得时间差不多，漫不经心地走过来：“竹林那边应该有条小河，我们去看看吧，我好想去。”萧娜拽起蹲在地上仍不甘心的秦明，拉着他一起寻水涧。
“车子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去玩！”秦明折腾了好一会儿不见效果，此时碰上萧娜打岔便顾不上更多，脱口而出一句，声音故意降了几度，还拿捏着用轻松的语气，但怒气未差分毫，气氛一下子僵在那里。
“走之前我都问你了要不要先修一下，你自己也没表态啊。”萧娜赶紧撇开责任。
“你这是第几次把车子弄成这样了？每次我都懒得说你。上次把车前脸撞了，这次车屁股成这样，你说你一个月要收到多少违章，两个本子都不够你扣。”萧娜的逃避，让秦明恼羞成怒。
“你开车难道没磕磕碰碰吗？刚拿到新车就撞墙，修车就花了两万，我也没像你一样老提这茬。”
“你现在不就提了吗？”
“是你先说我，我才提起来”……
秦明和萧娜你一句我一句，既然火箭筒都一发发撂出来了，子弹就更让人不惧，这架吵得甚是乏味。不知从哪方开始便没了下文，后来两人说到竹子上的刻字，说到遥远的水溪，又说到更遥远的山那边和小时候。车子放在原地，回家路上塑料板拖拉了一地，嗤嗤啦啦响了一路，两人静默无语，似乎习惯了这刺耳的声音。
睡前两人翻覆一阵，秦明心满意足地睡了，萧娜困意袭来但还是刷了会儿微信。看看表11点，裹了裹被子，睡了。
这夜她又做了一个梦，梦境里萧娜来到女儿国，无论胖瘦高矮，美艳丑陋，裸着身子在氤氲的水池里沐浴玩耍，笑的好开心。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女人上岸邀萧娜一起下水沐浴，待她褪去衣服下到水里才听到身旁满是呜咽声，岸上看到的一个个笑脸映照在水里，却无不变成掩面咽泣。萧娜茫然无措赶紧穿好衣服走出来，回头一看石壁上写着“临水照花 泪洒池溢”。
萧娜惊醒，一夜无眠，这夜果真是越来越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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